菊花在日本是如何變味兒的

萬景路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又近菊花節，艷羨陶翁“心遠地自偏”的精神境界的同時，也對1300年前就傳入日本的菊花變遷頗有感慨。

菊花傳入日本是在奈良時代，恰好與大和尚鑒真偷渡日本時期相吻合，就有點懷疑是否是鑒真與遣唐使們合謀把菊花作為藥草倒騰到了日本。懷疑要有根據，赴日之前，鑒真已是著名醫學家，而據日本史料記載，大和尚赴日時，隨船還帶去了各種香草藥物，所以沒準兒就有那陶翁所采之菊也。

菊花在中國已有3000餘年栽培史，最初雖作為藥草存在，到了晉、唐宋，詠菊、賞菊已成為了文人騷客宮廷臣工等風雅的代名詞。如陶淵明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元稹的“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後更無花 ”；蘇軾的“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等等，賞菊怎能少的了李煜，他的“紫菊氣，飄庭戶，晚煙籠細雨”，曾經讓筆者痴迷了無數日月，而李清照的“梅定妒，菊應羞，畫欄開處冠中秋”，其夸盡桂花之語，也讓人頗替菊梅鳴不平，畢竟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它不是也沒桂花麼？

歷史的沉澱還因菊花經歷風霜，有頑強的生命力等特色而被賦予了長壽、吉祥的象徵意義。每逢秋天來臨。露水成霜，這時，樹葉開始脫落了，鮮花也凋謝了，唯有菊花迎風而立，紅如火，白似雪，粉若霞，傲霜怒放，獨顯其高貴不畏寒冷之品格。像今時那毛絨絨的開盡深秋的萬壽菊更是為中日愛菊人士所共喜……

菊花傳入日本，其風雅逸事吉祥寓意也就都一併隨船東渡了。近水樓台先得“菊”，行事唯大唐項背的奈良宮廷自然而然就先風雅起來了。至平安時代，舊歷九月，平安王朝乾脆就稱其為菊月了，以“重陽節”、“菊花節”為背景，用“菊花杯”盛“菊花酒”設“菊花宴”來驅除邪氣，祈禱長壽吉祥。到了鎌倉時代，後鳥羽上皇愛煞個菊花，則乾脆以菊花圖紋為底，制菊花印以為自己專用。接下來的天皇們就循例一一繼承下來，最終形成了以“十六瓣八重表菊”菊花紋為皇室家徽而一傳至今。至於為什麼定皇室家徽為十六瓣菊紋，雖然有取當時天皇在位剛好十六年等說法傳世，但畢竟史無定說，不過取其共八層十六瓣花瓣向外層層綻放以示皇家風范之意是顯而易見的。“十六八重表菊”作為天皇家徽使用至明治初年，老王八背小王八－－上面又有新龜腚（規定），規定親王等皇族家徽一律禁止使用十六瓣菊紋，親王們的家徽也被定為“十四一重里菊”圖樣，即“十四瓣只有一層且向里窩着的菊花圖案”，雖然窩着點，但與非皇族乾脆就被禁止使用菊花圖案作為家徽來相比，已是相當的不錯了。

明治大步西跨，進步也就快，到了明治中期，一部分神社寺院的神殿、佛堂已經被允許可以用菊花花紋做裝飾用了。“鬼子進村”時代，做為宣揚忠君愛國思想，日本軍隊的槍炮、軍旗以及軍艦都被刻上了金色的菊花圖案以鞭策鬼子們更加努力害人。即使今天，日本的駐外使領館的玄關大門上，因日本沒國徽也都已皇室家徽來替代。日本人的護照表頁也是以十六菊圖案為標記，咋看是皇室家徽，細看卻少了“八重”而只有“一重”。50元日幣背面就是一個菊花圖案，擁有了50日幣就似乎擁有了一個小菊花家徽般，那可是沾了點皇氣耶。菊人形，一種以人形骨架遍插菊花及花葉製成的人形菊花，據說江戶時代的藝人就已經嘗試以菊花製成菊花狀人頭登台表演，至戰前戰後，兩國囯技館及大阪枚方的菊人形展已經相當有名氣，菊人形製作工藝精細，維護也勞神，因其是用的帶着泥土的菊花及葉子編制而成，時時澆水，又要為不喜歡濕潤土壤的菊小姐保持一份乾燥的環境，讓菊人形在整個菊月期間保持其高潔、鮮活的形象就成了菊人形製作者們的一份苦差。日本人喜附庸風雅，因此，每至舊歷九月，去菊園賞菊，觀菊人形展就至今盛而不衰。

菊花由中國傳入歐洲，是近二三百年的事兒，時間雖短，但經洋人栽培嫁接而成的“洋菊”卻是“菊”高“樹”大。猶如嫌本國戰馬小而不斷尋求與草原、西洋馬配種變大變強一般。借明治西進之風，日本菊也學日本馬去西洋風流一圈，歸來後，竟也變成了和魂洋“菊”，也算是和菊的揚眉吐氣罷。有趣的是，菊之正宗吾國，近年隨改革開放東風，溜達出國門，與日本“和菊”，歐洲“洋菊”一番“神佛習合”，品種卻也豐富起來，不過是否保住了“洋菊”漢“魂”，卻是不敢說。

本來無論是黃、白菊還是粉菊，都以其高潔、典雅而讓人們醉心不已。其長壽、吉祥之美好寓意，也早在古時就為日本所接受。但曾幾何時，日本殯儀館也來分一杯羹，看日本人做喪事，無論是佛堂祭奠還是靈前訣別，黃菊、白菊都成為了彼岸人的供奉品，而且是靈前大量的擺放。弄得今時愛菊之輩就不敢養菊，那玩意兒畢竟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