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我淚雨瀟瀟

許多歌曲，陪伴我走過一段平淡生活，卻讓我終生難忘。一唱起那些歌曲，那逝去歲月凝縮的情感，就會伸出無形的手，緊緊地抓住我的心，讓我在瞬間停止呼吸停止心跳，空白了的腦海中迅即出現一幅畫面，那畫面可能是我過去生活中並不經意的一個情景，每每這時，我都止不住淚雨瀟瀟。
其實，不僅僅老歌讓我感動，一件熟悉的東西，甚至一個相似的環境和情景，都會因為對流逝生活的懷念而令我怦然心動。

96年年末，住在東京調布，非常想念女兒，想為她買個攝像機。那時，我到日本已經一年，帶來的錢基本花得差不多了，又不能名正言順地打工，手上幾乎沒有多餘的錢。可是，我還是想，說不定哪一天我能看到攝像機降價，降到我能承受的程度。我就象一個白日夢遊的人一樣，去那個電器店的路不知走了多少回，還是沒能買下。那時，路邊的店鋪就經常播放那首日本歌曲【知床旅情】。
前年去調布，舊地重遊，路邊店鋪傳出【知床旅情】，抬頭看見那樓的牆壁擋住了一小塊藍天，讓我想起，一個思念女兒的父親記憶中也有【牆壁擋住一小塊藍天】這樣一幕，我無法自持，突然淚如雨下。也許同行的那位女士——朋友的朋友，永遠無法明白當時一個大男人為什麼突然淚雨瀟瀟。她默默停下，沒有迴避也不詢問。參加聚會的那些朋友（不知道她說了沒有）以後也不曾提起過，可每次見到她，我都非常尷尬。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麼和別人解釋‘父女情深’這四個字在我心中的份量。那首歌的歌詞和那情景幾乎沒有任何聯繫，但並不影響它敲開我對那樣一幕情景的記憶之門。

上周在東京車站八重洲口，售票機對過的CD攤位飄來鄧麗君的歌聲，匆匆看去，有許多象泰坦尼克號、理查德、甚至貝多芬肖邦那樣的CD，攤主選放的卻是鄧麗君的中文CD。那是一首日文歌名為《空港》的歌曲，因為對那個中文歌曲太熟，反倒不知道它的中文歌名了。
鄧麗君的歌曲伴我度過大學生活。聽她的歌，會讓我想起愛過的人、愛過的習題集、愛過的文學雜誌、愛過的晚自習的座位.....。
我以為人們都已經忘記了她，我也曾努力讓自己喜歡那英王菲毛阿敏來代替她。在扶桑異鄉，聽她的中文歌，歌聲就象間歇泉水一樣，慢慢的注入心裡，有幾秒我幾乎無法盛載這要溢出的情感，想努力逃逸，而歌聲讓我無法移動腳步，只能聽憑感情調皮。但是，我不惑了！終於沒有流淚。至少這次，我不用在心裡為自己千百遍地解釋了。
然而，它卻更長久，那並不嘈雜的大廳里的歌聲，一直在我心中迴蕩，讓我無法釋然，直至今天。

我們每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路，時代交匯，使我們今天唱着一樣的歌曲。前方的路上，不斷的會有昨天和今天埋入我們心底的歌曲在等着我們。也許，它們給我們每個人的感覺不同，賦予我們每個人的意義不同，但它注入我們心中的卻是同樣美好的情感－－對往日的懷戀，對親人的珍愛，對朋友的忠誠，對愛情的執著.....那些人類最美的最值得珍惜的情感。讓我們把今天的歌曲，埋入我們的心底吧。

‘勞燕分飛時過境遷，切不要把我忘掉，那白色的海鷗啊，別讓我淚雨瀟瀟。’

5/21 於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