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錦鵬——從女性電影到同志電影
(一)
最近揭曉的台灣電影金馬獎成了香港電影的天下:陳果導演的《榴連飄飄》奪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等四項獎,關錦鵬導演的同志電影《藍宇》則榮獲了包括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在內的五項大獎。而很多人認為,其實象《榴連飄飄》這種以女性為絕對主角的電影應該是關錦鵬的強項——他可是香港女性電影的代表人物啊!
香港電影素來是男權至上,女性電影寥寥無幾,而被人冠之以“最擅長拍攝女性電影”的、也是成績最顯著的,則當屬關錦鵬。他自85年獨立執導電影《女人心》以來,所拍影片除新作《藍宇》之外,皆是女性題材電影。從《胭脂扣》、《人在紐約》到《阮玲玉》、《紅玫瑰與白玫瑰》、《有時跳舞》,關錦鵬的電影對女性情感刻畫之細膩、豐富,令人嘆為觀止。而對於別人稱自己為香港女性電影的領軍人物,關錦鵬本人並不怎麼在意,他說:“我並不是立意要拍女性電影,但總不自覺地站在女性視角看事物。”——也許,就是他的這種獨特的視角成全了他的電影。
(二)
改編自李碧華小說的《胭脂扣》講述了三十年代殉情的青樓女子如花之鬼魂在陰間苦等情人五十年不至,回到八十年代之香港尋覓的故事,使今時之香港青年對照堅貞的如花,從而反思現代人的愛情生活。影片中梅艷芳所飾演的女鬼如花悽美絕艷,一顰一笑皆能動情,堪稱一絕!
《人在紐約》(又名《三個女人的故事》)是關錦鵬在80年代與港台、內地三地電影人共同打造的電影佳作,片中香港的張曼玉、台灣的張艾嘉和內地的斯琴高娃在紐約分別演繹了一段不同生活經歷的女人故事,而她們的聯繫則只是在一個星期內見了三次面而已。該片由內地作家阿城編劇,可算是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女性電影。
在關錦鵬導演的獲得國際聲譽的經典影片《阮玲玉》中,採訪健在歷史人物的紀實風格和張曼玉藝術再現當年的電影明星阮玲玉的感情生活水乳交融,更深刻地展示了阮玲玉本人的悲劇性格。而在其後拍攝的改編自張愛玲的同名小說的電影《紅玫瑰與白玫瑰》中,關錦鵬則是用白描的手法講述了一個充滿罪孽和無奈的情慾故事,導演以冷峻旁觀的態度將男人的本性表現得淋漓盡致。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片中紅玫瑰之熱情放蕩與白玫瑰之孤寂無趣,被陳沖和葉玉卿兩人詮釋得極為到位,與影片整體風格極為吻合。
(三)
在香港電影界,女演員最愛上關錦鵬導演的影片,原因不只是他的電影大都是以女性為絕對主角,可大過戲癮,而是他的影片往往令女主角成為影后,《胭脂扣》令梅艷芳拿到台灣金馬影后和亞洲影展影后;《人在紐約》令張曼玉拿到了她的第一個影后桂冠,其後的《阮玲玉》則讓她奪得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銀熊獎的獎盃;並因此片連獲數個電影節“影后”稱號;《紅玫瑰與白玫瑰》也讓陳沖成為金馬獎影后。而這些女星之所以能夠憑藉關錦鵬的影片獲獎除了本身的悟性和天賦外,在很大程度上應歸功於關錦鵬的調教。張曼玉參演《人在紐約》時還只是個“花瓶”演員,是在關錦鵬的幫助下才開始體驗怎樣把握內心戲的變化,後來拍《阮玲玉》時,張曼玉對自己飾演的阮玲玉的形象很沒自信,但最終還是在關錦鵬的循循善誘下才逐漸融入到角色中,傳神的演繹了這位昔日的悲劇影星。另外,象繆賽人、葉玉卿、邱淑貞、李嘉欣等被指為花瓶的女星在關錦鵬的影片中也都有令人刮目相看的、突破性演出。因此,在關錦鵬的電影裡,你根本不用擔心演員的表演有什麼問題。
於是,一個有趣的現象發生了:關錦鵬的影片入圍台灣電影金馬獎,片中的演員們往往是雙雙榮獲最佳演員的提名,如《人在紐約》之張艾嘉、張曼玉,《紅玫瑰與白玫瑰》之陳沖、葉玉卿,《藍宇》之胡軍、劉燁,並最終有一人獲獎。
(四)
依一些人的說法,以女性電影導演把握情感之細膩、深刻,拍攝同志(同性戀)之間的情感自然也是拿捏得當、細緻入微的了。這話自然有些道理,而事實上香港電影界的其他女性電影導演如嚴浩(代表作有《似水流年》《庭院裡的女人》)、錢文強(《91應召女郎》《女子公寓》)也都曾拍攝過同志電影,如嚴浩的《我愛廚房》、錢文強的《官人我要》等。而作為女性電影的領軍人物,關錦鵬則一直對拍同志電影持謹慎態度——他早就宣布了自己是同性戀者,如果拍同志電影的話,勢必會被人牽強附會為“關錦鵬其實在拍自己”。有了這層顧慮,他自然是不敢輕言同志電影。
2000年,關錦鵬終於決定要拍一部同志電影,這就是根據網絡小說《北京故事》改編的《藍宇》。也許是小說中藍宇和捍東的“愛情”引發了關錦鵬內心的共鳴,也許關錦鵬已不再顧及他人的無聊牽強附會了,總之,關錦鵬用心拍攝了這部很精緻的影片,並公開宣稱該片融入了自己的一些個人經驗——比如捍東帶藍宇回家過年的情節,但他認為,觀眾看《藍宇》不要過多的注意影片的同性戀故事背景,從而忽視他這部影片的真正主題——人與人之間的純真感情。
當人們準備稱呼關錦鵬為“同志電影”導演的時候,他又準備拍攝一部情慾電影《脫軌的女人》了,這將是一部什麼電影呢?女性電影?從女性電影到同志電影,再到現在的這部《脫軌的女人》,關錦鵬影片的題材似乎在變,但他對人類情感的細膩刻畫卻永遠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