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泉印月,中斷的六分零四秒 |
送交者: 稻子 2002年05月30日17:09:05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二泉印月,中斷的六分零四秒 稻子 如泣如訴,哀而不怨的樂聲從劣質的音箱裡傳來,飄滿整個房間。一端是不知疲倦的松下CD機,一端是隱伏在暗處的電源。現在供我失眠的床就是廣闊的舞台。我必須活下去,花上六分零四秒,不多不少,把這支曲子聽完。 那張唱片是我昨天從市政府舉辦的靈魂拯救活動的文化市場上買的。二泉印月,那個名字一直打動着我。我絲毫沒有猶豫,在人群之中付清了帳單:五塊,數目僅僅是猶大出賣耶穌的八分之一。 關於那個曲子其實我知之甚少。隱藏在那悲傷旋律中的,有太多的人和事物,另一個時代的風與雨,陽光。它們只能零零碎碎地偶然湧現。有時我想正是那些殘缺不全的軀體激盪着我們用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生活下去。阿柄,俄狄浦斯,彌爾頓以及博爾赫斯,他們看到的總是超出我們的想象之外。 這六分零四秒,有很多事情正在發生。站台上離別的身影,父親或是情人的;病房裡等待一支杜冷丁的身體;溺死在空氣中漸漸腐爛的屍體;一顆布置在第一線上的棋子被一隻手從棋盤上輕輕提了出來;臭烘烘的垃圾堆旁一條古老河流傷口的潰爛;被閹割的筆下一次性慾的高漲衝擊着千萬個家庭的股市震盪;隨時越過冰點的蝴蝶的翅膀等待着審查制度過濾那些更多不可言說的東西,一些必須保持沉默的東西隱忍着化為發炎的闌尾;一雙窗子裡噙着為世人看不見淚水的眼睛;城市裡大街上搖搖晃晃的公車上腫瘤一般的鄉愁,兩隻鞋子的噩夢……被理想拐賣的童年淪落他鄉的煙花少女——一切從瘋狂中受精的卵細胞。 所有這些足以擠爆牆上那隻機械鐘擺。思緒總是萬千紛涌,雜沓而來。在那種交錯麻亂的情感當中,或清或濁,我真的從一次諦聽當中獲得了應該有的淨化嗎?不管有無,都是悲劇。似乎徹底的虛無清掃乾淨了這個季節屋子的灰塵。我相信我們越來越容易接受虛無的賄賂了。 但六分零四秒還未結束,忽然斷電。一切都靜止了。恍然我在瞬間被置入了電影《真實的謊言》中的一個鏡頭。象牆上的那面鏡子,在這暗夜裡,在這斷電的時刻,即使映照出的影像也只和黑暗有關。事先並沒有通知停電。而什麼時候重新來電,我不知道。每一個下一秒將會出現什麼,在這一秒不會顯示任何預兆。 我象一個睜眼的瞎子,摸到的總是局部。但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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