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聽說桑塔莫尼卡的山溝里有個抓鳥戴環兒的項目，這不，零七年的頭一天我就奔了過去。

俗話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抓鳥這事兒也得趕大早。五點多鐘爬起床，進了山，天剛蒙蒙亮。晨霧中，留着一撇小鬍子的日本教授已擺好一桌兒早餐恭候大家。瞥了一眼餐桌，呵，挺豐富的嘛。荒郊野地的，除了洋人祖輩傳下的麵包圈，居然還有各色壽司可以享用。

“壽司啥餡的？”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鰻魚的”，蹲在煤氣爐子旁邊煮咖啡的教授小聲嘟囔着。

此話一出，幾隻剛伸出的爪子立馬縮了回去。洋人嘛，吃不慣“山珍海味”。

談笑中，大家隨便墊巴了點兒吃的，便開始幹活。頭一次在美國逮鳥兒，我只有拿着相機跟在大家屁股後面的份兒。

抓鳥的沾網四米多長，一米五、六高矮，全用黑色尼龍絲線製成。為了增加網面的強度，四根粗尼龍繩繃在中間做支撐。

(架網，攝於2007年1月1日)

“四根繩子哪根掛上面，哪根掛下面？” 我一本正經獻着殷勤。

“上面不是有帶色兒的標記嗎？”

“看見了，藍的，紅的，綠的，黃的。”我仍然迷糊着。

“按字母順序啊”。

啊？我恍然大悟，原來洋字母還有此番妙用。藍的算B（blue）放上面，黃的算Y（yellow）放下面。我琢磨着，這要換成中文，以姓氏筆劃為序，還不得手指頭腳趾頭一塊兒數數兒！

鳥網架好了，我回頭看了又看。在國內，抓鳥的項目沒少“視察”，可今天，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呢？”

噢，原來是一張美國內務部扯下的許可證赫然掛在鳥網上。上寫到：“。。。本研究項目確保鳥兒性命，一旦抓捕，立馬釋放，云云。。。” 真夠囉唆的。

(柳鶯撅屁股，攝於2007年1月1日)

喝一杯咖啡的工夫回去再看，幾隻倒霉的傢伙已經掛在網上掙扎了。是啊，粘網的絲兒那麼細，高速飛行中又沒戴花鏡，不撞上才怪呢！這是一隻黃腰柳鶯，看她腳上還綁着枚環志，就知道已是“二進宮”了。從網眼裡往下摘她，居然屁股一撅，拉出好大一泡屎來，湯湯水水弄了教授一手。我趕緊掏出一張紙巾遞過去。沒承想，教授看了看，竟然把紙巾揣兜兒里了，說：“這麼好一張紙，一會兒留着擦鼻子。”說話間把手一蹭，整泡鳥兒屎就全抹身上了。嘴裡還自言自語，“反正穿的是能進洗衣機的東西。”

(可憐的黃忽悠，攝於2007年1月1日)

這邊廂，一隻叫做“黃忽悠”的啄木鳥還困在那兒，時不時掙扎兩下，露出痛苦的“表情”。

(掛羊頭賣狗肉，攝於2007年1月1日)

逮住的鳥兒先放入布袋，一拉溜掛在那兒等待測量，一副“掛羊頭賣狗肉”的架勢。

(囊肉？攝於2007年1月1日)

測量的項目多極了，什麼翅長多少，羽毛是否發霉，肚皮上有沒有囊肉之類。

(腦袋朝下，攝於2007年1月1日)

最逗的算是約份量。這事兒撂在中國，一把桿秤即可解決問題，到了美國，這事情就變得繁瑣了，非要先找個鐵皮罐子，把鳥頭朝下塞進去，然後才能磅份量。

(哎呦，攝於2007年1月1日)

好不容易秤完體重，我以為該戴環志了，沒承想教授又開始對鳥屁股感起興趣。只聽“哎喲”一聲慘叫，疼得啄木鳥哼出了聲兒，定睛看時，教授已拔下一根尾巴毛，放入信封。

“留個念想？”

“不，DNA測試。”瞧瞧人家教授辦案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聯邦調查局在做功課呢。

(閃着賊光，攝於2007年1月1日)

(“戒指”，攝於2007年1月1日)

一串串的環志掛在那兒，好像項鍊似的，在晨光的照耀下閃着賊光。環志由鋁合金打造，大小型號不同，根據腳脖子的粗細佩戴。環上有一組數字，前面四位數兒，中間一橫槓，然後再跟五位數兒。鳥兒戴上環志，好比上了戶口，哪怕飛到天涯海角，也知道您姓啥名誰。

(硬來，攝於2007年1月1日)

(嫁雞隨狗，攝於2007年1月1日)

環志看上去跟戒指似的，可佩戴過程絕不相同。戴戒指講究舉起右手，口中念念有詞：什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今往後，不論好壞、貧富、是疾病或健康，相親相愛，至死不離。。。”戴環志就不用這麼麻煩，信誓旦旦發毒誓，管人家願意不願意，拿個老虎鉗子硬捏上去便是。

(噙着淚花兒，攝於2007年1月1日)

被折騰了一溜夠，終於到了“惜別”時。撒手間，啄木鳥“撲撲”地抖着膀子向遠方飛去，眼裡噙着委屈的淚花兒。。。

(2007年元旦寫於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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