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亮(5)
該做的事太多了，收集了大量得數據，蓋比就催着兩人編程序處理數據、做圖、查
資料，大量的圖表打印出來，有像一團麻子點的，有像打靶後一堆槍眼的，也有比
較有規律像馬尾巴那樣擴散着的。蓋比通通拿去像看藝術品一樣分析了半天，麻子
槍眼自然很快被淘汰，篩選再篩選，留了幾張看上去比較有規律漂亮的，然後親自
動手寫論文，他真是箇中好手，一堆毫不起眼的枯燥無味的數字圖表經他一組裝居
然成了一篇洋洋千字的論文，更有一列長長的REFERENCE，蓋比神秘地告訴他們：
出論文有很多的竅門，其中參考文獻是很重要的，要花大功夫，不能漏了重要人
物，誰知他們誰會是論文的審核者呢？陸江和杜長遠暗道原來這裡面也有那麼多見
不得人的玩意，還以為這種事只在國內有，原來天下烏鴉都是黑的呀。以前一直相
信科學家是人類最高尚的人，學術的殿堂是聖潔、不容玷污的。這樣的信念多少受
到一些損害。
杜長遠已經真的開始行動了，買來好幾本GRE計算機專業考試的參考書，還有算
法、數據結構、邏輯線路、操作系統等一類的課本來啃，當然都跟做賊似的壓在抽
屜里，蓋比一來就關上，眼睛很專心的盯着屏幕。這種老鼠躲貓的遊戲玩起來可不
好受，如果蓋比是貓，他可是一隻非常聰明的貓，一不小心就會被他逮住的。
陸江則繼續在餐館做PART TIME。轉眼到了七月底，買了一輛TOYOTA老車，不用再
搭別人的車了，每次還順路帶上VICKIE。餐館的活也竫xxx冉鮮熗妨耍輝儐裨滁br>那麼慌慌張張的，一個人也能同時應付下幾張桌子，閒遐時跟張老闆、劉民等嘻嘻
哈哈的聊天開着玩笑。下午的時候店裡通常沒什麼客人，偶而來幾個電話外賣的，
鈴聲很刺耳，一響起來，VIKIE通常就先小聲地罵一句：什麼死客人又來了！然後
跳到櫃檯的那一邊裝腔作勢的抄起電話，音調突然又轉得很友好親切。電話一放就
會嚷嚷：黃師傅青椒牛一個！大家一陣轟笑，福建來的黃師傅又好氣又好笑地罵一
句：小孩子沒規矩！然後笑嘻嘻的瞪她一眼，她就說：瞪那麼大牛眼幹什麼？黃師
傅無可奈何的在大家的笑聲中下了廚房。有時候外賣盒子用光了，陸江就會跑去從
廚櫃頂上搬下一箱來給她備着用，VICKIE會用一種感激的眼神望一望他。有一次店
里生意好張老闆一高興下了班還邀着陸江和VICKIE去唱卡拉OK，這也是陸江在美國
去過的唯一一次正式場合的卡拉OK，深紫色和粉紅色交織的燈光在BALL ROOM里閃
爍着，這種怪異的色彩組合讓人血液很快容易莫明其妙地興奮起來，三個人是人群
里僅有的東方面孔，他們撿個角落，從這裡能看到光焰閃亮的歌台和台上自我陶醉
着的唱歌人，張老闆叫來三杯冷飲，一邊喝着一邊看着別人唱歌，陸江也點了一首
BITTLES的YESTERDAY，走上眾目睽睽的歌台時，他感到有些緊張，唱的時候有點慌
張，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儘管房間裡空調很足，唱完後還是感到有些漢濕，還好
美國佬們居然爆出一陣掌聲，大概沒想到這位東方小子居然能唱英文歌。回到座位
張老闆和VICKIE都贊他唱得好。回家的路上，VICKIE很高興地隨着收音機哼着歌，
調子很輕鬆歡快，伴着從汽車車窗里一閃一閃划過的街燈，陸江被這樣的氣氛感
染，也就輕輕地和着她哼着那首歌，下車時VICKIE說：今晚真快樂！這時的她是毫
無掩飾的童真般的少女。
回到童真時的人是最真實最可愛的，如夜空中精靈般的星星，閃着純淨的銀光。
一天下午，外賣盒子又用完了，陸江又進去幫着VICKIE搬紙箱，沒曾想伸手往下搬
的時候，忽然一雙小手抱住了自己的腰間，陸江嚇了一跳，差點沒把紙箱失手打翻
在地，回頭一看，見VICKIE緋紅着臉望着自己。陸江心裡一驚忙問：你怎麼啦？見
她沒吱聲，又小聲問：你沒事吧？正好外面傳來一陣電話鈴聲，VICKIE低着頭出去
了。陸江噓了口氣，想着她已經不是小孩了，自己對她的關心不會讓她有什麼誤解
吧？這麼想着，心神不定地干着活兒。
一個晚上生意都很清淡，零零星星的來幾個客人，生意太忙了大師傅不會高興，生
意清淡些老闆臉上不好看，加上下午發生的事，所以陸江沒事就呆在廚房裡跟大師
傅聊天兒，到10點鐘的時候，大家開始收拾桌子吃飯收工，卻突然湧進來一批客
人，都是隔壁電影院散場後的餓漢們，大家放下吃了一半的飯碗又忙活起來。大師
傅嘟噥着：媽的，這麼晚了還來吃飯！和幾個打雜的老墨下廚房忙活去了。老闆臉
上則是好像是連日陰雨突然裂開了雲縫見着了陽光般的歡喜。
突如其來的客人讓大家正忙得不可開交，店門一開，又進來兩張神氣飛揚的臉來，
原來是林翠和夏小冰，陸江問道：“咦，今天什麼好事要來飯店吃飯？那麼晚
了？” “我會有什麼喜事？是小冰找到工作了”，果然平時不太吱聲的夏小冰顯
得喜氣洋洋的，眼睛眉毛都笑的彎彎的，到美國的留學生誰不是朝思暮想的想找一
份工作？經過那麼多的艱辛，現在美麗的夢想實現了，誰能藏得住心底的那份喜悅
呢？要在平時，陸江非起鬨讓她請一頓不可，可是好幾桌客人等着點菜送菜，加上
幾位WAITRESS圍上來，帶着羨慕的眼神問這問哪的，特別是那位整天埋怨自己老公
做博士後沒出息的，問個不停，陸江只能說了幾句恭喜的話就忙活去了。
像打仗一樣忙了一陣，客人漸漸散去，夏小冰她們倆說說笑笑的吃完飯，還喝了兩
杯張老闆免費送給她們的日本清酒，在大家的祝賀聲中帶着喜氣和開門出去，像兩
只歡快的蝴蝶消失在夜幕里。
做完店裡的收後工作，陸江像往常一樣開車送VICKIE回家，她的神情不像平時那樣
快快樂樂的，這樣車裡就有點沉悶，陸江很像嘗試着像平時一樣說點笑話什麼，話
到嘴邊又覺得在這種氣氛中講笑話怪怪的，就說：今天可真悶熱，是不是？VICKIE
半餉才開口，卻沒回到陸江那毫無意義的問題。她告訴他其實她心裡並不像表面上
人們看到的那麼無憂無慮，父親學的是歷史，年紀也大了，不太可能找到工作，母
親給一個教授帶兩個小孩，收入很少，還要供她上大學，她很理解父母的苦處，所
以儘量的打工掙錢來減輕家裡的負擔。父母一生的希望就全在她一個人身上了，她
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很大很重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有時候真想大哭一
場，有個肩膀靠一靠。還說自己不像那些美國同學那樣找男朋友，以後找個男的首
先的條件是要對她的父母好，要撫養她父母，其他條件都是次要的，就算沒有愛也
可以，不然就一輩子不嫁人！陸江聽了心裡一陣酸，想了半天想不出該說什麼來安
慰她，只是說你應該好好讀書，儘快畢業工作出來幫助家裡，你的父母就會很高興
了。停了一下又說：愛你的人自然就會愛你的父母，你會遇到這樣的人的。
街上的車格外的堵，周圍的汽車多了起來，平時這個時候已經沒什麼車在路上開
了，今天不知為啥格外的多，馬達轟鳴着排放着熱烘烘的氣體，使得空氣中好像也
有一種令人不安的沉悶，似乎不知該往什麼地方流動。車子就這樣慢慢開了一陣，
前邊不遠隱隱約約閃出警車和救護車閃動而刺眼的燈影，在黑俺的夜空份外奪目。
“好像出車禍了”
送晚VICKIE回家已經很晚，王川他們都已經睡了，陸江洗過澡，頭髮沒幹，於是打
開電視看了會大衛的扯皮節目，聲音開得小小的，淨看着那張滑稽的長臉在作怪，
眼前卻不知為啥不時的晃着警車閃亂的燈影。
等頭髮稍干，正要把電視關了進房睡覺，“呤-----”傳來一陣電話鈴聲。陸江一
把抓過電話，不想電話驚醒了室友，更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心驚。
“喂？”
“是我，林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