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認知的差異——從趙薇事件談起 |
送交者: thunderain 2001年12月30日22:11:49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歷史認知的差異——從趙薇事件談起 中國影星趙薇最近因穿上一件印有日本軍旗的上衣拍照,引起中國民眾的強烈反彈,即使她已經正式就自己“對歷史的無知”作出道歉,許多中國人還是怒火難消。 趙薇事件受人矚目,除了她是家喻戶曉的公眾人物之外,也是因為這次事件暴露了一個現實——年輕的中國人到底對二戰有什麼記憶?當他們若無其事,輕輕鬆鬆地披上曾讓祖父母極度恐懼和痛恨的日本軍旗時,看在他們的祖父母和父母的眼裡,簡直觸目驚心。 恰巧,我最近到日本參加日本外交部的一項交流活動,就聽到一些日本官員和學者對中國人和韓國人在二戰課題上,總是對日本表現得怒氣沖沖,表示不解。 一名曾經派駐東南亞多年的日本外交部高官說,日本人也是受害者,當年他們被強征入伍,所作所為都是按照上級的指令,不應該就此負上責任,真正要負上責任的是那幾個挑起戰爭的日本皇家陸軍將領。他特別強調是“陸軍”將領,因為他認為當時的海軍和空軍將領,並不贊成陸軍的“激烈”軍事行動。 跟中韓兩國的人民比較,東南亞人對部分日本人不斷迴避二戰責任並自我辯解,反應相對溫和。即使有不滿,也低調處理。在日本於東南亞大量投資的年代,人們幾乎聽不到東南亞國家就日本修改歷史教科書或日本首相參拜靖國神社發出強烈的抗議。時間一久,人們很容易產生錯覺,以為東南亞人民已經淡忘過去的一段歷史。 時間的確能沖淡記憶。不過,東南亞人民完全忘記日軍當年在“大東亞”的所作所為,那還不至於。記得九十年代初期,日本軍艦戰後首次訪問新加坡,本地記者當時應邀登艦採訪,有關報道隔天見報,還刊登了一張日本軍艦的照片,軍艦上就升着一面日本軍旗,跟趙薇身上穿的一模一樣。 隔天一早,報館就接到年長讀者的抗議,因為報上刊登日本軍艦重返獅城的照片,勾起了他們慘痛的回憶。他們說,那面日本軍旗尤其礙眼。 可見,日本軍旗引起的情緒波動,不只限於中國和韓國。日軍曾在二戰期間通過“大檢證”,有計劃地在新加坡進行屠殺。以一個人口不多的城市來說,這種負面的記憶,戰後幾十年來不斷牽動着多數新加坡家庭的情緒。 不過,那終歸是年長者的記憶,年輕人也只能從長輩口中獲知一二。有日本官員問我,新加坡的年輕人是否已經淡忘二戰的歷史?我當時想到新視正在播映的一部以日軍占領新加坡為題材的英語電視劇。儘管有人認為年輕的新加坡人對二戰歷史認識不深,不過他們有學校課本以及不時播映的電視劇,以及國民教育課的提醒,對歷史的基本認識,應該還是清楚的。 我和一些較年輕的日本人交談,有者說日本人較難在國內通過日文課本和資料獲知日軍在二戰時的所作所為,而絕大多數的日本人只懂日文,無法通過其他語文閱讀關於日軍暴行的資料。一些日本人到新加坡旅遊時,才無意間發現日本人在這裡曾經進行“大檢證”,而美麗的聖淘沙竟然曾是日軍用以屠殺新加坡人的“死亡島”。 一名在日本居住了15年的美國人告訴我,他到今天還不明白為何日本人不對日軍在二戰的所作所為,公開進行辯論,全面進行反省,就像美國人對越戰進行全面的反思那樣。美國人在反思的過程中發表了大量的文章,放映了許多關于越戰的影片和記錄片,暴露美軍的陰暗面,並且承認美國在越戰中所犯下的錯誤,給越南人帶來了無窮的苦難。 這名精通日文的美國人認為“文化差異”不應該是藉口,最令他感到詫異的是,有關日軍二戰暴行的話題,幾乎不存在於一般日本人的生活和記憶裡頭。他認為這是日本年輕人對這段歷史所知有限的主要原因。 身為一個新加坡人,這種感受在參觀廣島原爆和平紀念館時最為深刻——原爆事件被放大了,原爆前的“日本同他國交戰”的歷史,只是以幾張圖片略略帶過,更別說是提到如“肅清”和“大檢證”般的細節了。如果參觀者不了解二戰的史實,肯定無法了解為何原子彈會落在廣島,給日本人民帶來如此巨大的災難。 英國作家艾倫布茲(Alan Booth)在參觀原爆和平紀念館後,曾在文章中寫道:“從它的形容看來,原子彈仿佛憑空掉到廣島似的。沒有任何的暗示讓人知道,原爆是因為過去的事件所引發的。也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其他國家或民族也遭受類似的戰爭悲劇。” 讓一段欲蓋彌彰的歷史如冤魂般纏繞,以致日本和周邊國家之間時有猜疑,其實是不幸的。日本漫畫協會秘書長里中滿智子在接受記者訪問時,就提到在日本和亞洲鄰國人民之間建立共同記憶的重要。 她說,日本漫畫在亞洲國家廣為流傳,使年輕的亞洲人擁有一些共同的記憶。他們都認識小叮噹以及其他的日本漫畫人物,意味着各國未來的領袖也會擁有這些共同記憶,有助於改善他們之間的關係,並為這個世界帶來美好的前景。 但是共同記憶也應包括共同的歷史記憶。我們很難想像一名對二戰歷史沒有記憶的日本領袖,同一名從小在課本、電視劇和國民教育課中,不斷認識二戰歷史的亞洲國家領袖,在未來將如何進行溝通。 如果兩者在歷史的認知上越行越遠,一方越刻意迴避,另一方就越要舊事重提,這段記憶就越不可能在日本以外的東亞地區被人淡忘。雙方都只能落入惡性的循環,周而復始。 對歷史的曖昧,將繼續困擾着日本人同周邊國家人民的交往。擁有共同的漫畫記憶,固然有助於日本同亞洲鄰國的溝通,但是只有面對歷史,承認歷史,二戰的陰影才可能永遠擺脫。 《聯合早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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