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本回顧張愛玲論述的跟貼時正好有朋友在-----“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看罷我們感嘆張愛玲的才華。接着我說到“胡蘭成實在是配不上張愛玲,要是沒有張愛玲誰會知道還有個胡蘭成啊”。朋友不太認同,說胡蘭成是很有才華很有學問的,不然張愛玲也不會看上他,也不會屈尊地說 “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我說:“我覺得張愛玲說這話不是為了胡的才華和學問,而是為了愛。她那時在戀愛,一個人如果在愛情面前還要端着架子,那還是戀愛嗎?那是自戀!她的那句話給我的感覺是----零落成泥碾作塵,依舊香如故。這份“一片冰心在玉壺”的表白,一點不跌份,這正表明了她是浪漫至極,純情至極。在這點上胡蘭成就不配”。
在寫【我看《色戒》】前,我對張愛玲與胡蘭成的那段感情糾葛只是在不經意中聽過一耳朵,而具體到胡蘭成這個人幾乎一無所知。後來翻看了點東西後對胡蘭成這個二流文人很是看不上眼。什麼是翩翩佳公子? 當然是才情兼備之好男兒!
在1943年,要論才,世人公認張愛玲大過胡蘭成,那時23歲的張已經是知名作家了。而胡蘭成早年事業不振,為混個一官半職竟去了偽政府謀差(那時偽政府空職多多無人問津)。當然胡蘭成也還是有些才的,不然也不會吸引住張愛玲。可是他那一撥兒的二流學者多了去了,又有誰讓世人知道至今了呢?胡蘭成後期在日、台的發展大大藉助於張愛玲的聲望,特別是他那本《今生今世》,以張愛玲的名氣想不成為該書賣點都難。
再來論情。胡蘭成自幼家貧,讀書謀仕自是艱辛。他經歷了借貸葬髮妻玉鳳之磨難後變得薄情寡義,他回憶說:“我對於怎樣天崩地裂的災難,與人世的割恩難愛,要我流一滴眼淚,總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時的啼哭,都已還給了母親,成年的號泣,都已還給了玉鳳,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之不仁”。他的那個所謂的“天地之不仁”我以為就是個幌子,私底下非儒非道的很是虛偽與自私。
1944年初,在南京的胡蘭成讀了張愛玲的小說後對寄期刊的友人說他很想結識張愛玲,而友人回信講該作者一貫不見讀者。一個月後他回上海便要了張愛玲地址自己尋了去,張果然是不見,他便留下個條子和地址電話後離去。張看了條子的署名想起來曾為某些被汪精衛關押的人請過願,其中便有胡蘭成,於是第二天打電話過去說要見面。這一見便是5個多小時,談到後來熟絡到胡蘭成已經可以開口問詢張愛玲月收稿費多少的程度。並且,在胡蘭成送張愛玲到弄堂口並肩走着時忽然說:“你的身材這樣高,這怎麼可以?”這句話的潛台詞乃是從男女般配與否的角度來說事兒了。胡蘭成與女子套瓷的本事由此可見一斑。
次日胡蘭成回訪張愛玲。在《今生今世》中他回憶說,她房裡華貴到竟使他不安。胡蘭成還形容說,三國時劉備進孫夫人的房間就有這樣的感覺。也難怪,儘管張愛玲在其父母的羽翼下生活有些坎坷,但是無論怎麼說她也是李鴻章的曾外孫女,骨子裡的貴族氣是與生俱來的。
他們結識後胡蘭成每月從南京回上海來住七、八天,每次到了上海便徑直趕去看望張愛玲,然後兩人即每天在一起喁喁私語。1944年8月,胡蘭成第二任妻子提出了離婚,這樣他們的戀愛關係順勢上升為了婚姻關係,此時胡蘭成38歲,張愛玲24歲。
1944年11月胡蘭成去湖北接編《大楚報》,在那很快認識了17歲的護士周小姐。因為周的母親是妾,所以不能讓女兒也為妾,胡蘭成便與周小姐結了他的第四次婚。次年3月胡蘭成從武漢回到上海才將與小周的事情告之張愛玲。胡蘭成在上海住到5月 又返回武漢。
1945年8月日本投降,胡蘭成化名張嘉儀逃往浙江諸暨斯家。胡蘭成年輕時曾在斯家客居一年,斯家的兒子是胡蘭成高中同窗。此次逢難胡蘭成再到斯家時同窗之父已逝,家中只有斯母與庶母持家度日。亂世中斯家人安排胡蘭成去庶母範秀美溫州娘家避難,並由范秀美相送。在路上,胡蘭成與大他兩歲的這個斯家姨太成雙,待到了溫州他們也就家裡鄰間地以夫妻相稱了。而此時的張愛玲又一次被蒙在鼓裡。她即便知曉了小周之事,仍在胡蘭成落難之時寄錢去溫州在道義上接濟他,而胡蘭成也就那樣不吭不聲地收受了。日降半年後,在1946年1月張愛玲去溫州探望胡蘭成並想捋順兩人關係時方知曉了他的這個第五次婚姻。
1947年6月張愛玲給胡蘭成發出了訣別信:“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經不喜歡我的了。這次的決心,是我經過一年半長時間考慮的。彼惟時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隨信張愛玲還附上了自己的一張30萬元稿費。
所有這一切張愛玲沒有留下只言片字,都是胡蘭成《今生今世》裡的題材。繼斯家姨太范秀美後,胡蘭成又津津樂道地寫下三人,一位日本女,一位歌女,一位黑幫老大的遺孀。有人說胡蘭成濫情,我覺得用他自己的話說更貼切,“我與女人,與其說是愛,毋寧說是知”。張愛玲也是說他是“懂得”我的。懂得什麼?懂得如何不用情便可取得女人心,他是奔着知心大哥這個角色去的。
愛就是愛,它是發自本心的東西。什麼是“知”?什麼是“懂”?那都是揣摩出來的東西。由此可見胡蘭成是個沒有真情之人,所以我說他不是個翩翩佳公子!
張愛玲廿二、三歲時起,已經寫出了幾篇很具特色的愛情小說,做派上也很是風口浪尖上的與眾不同,但是骨子裡還是個滿懷浪漫與理想的純情少女,這一點在1944年4月她寫的那篇散文《愛》中表露無遺。愛是什麼?愛是對異性的美好期待、美好感覺與美好懷念------“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噢,你也在這裡?”
張愛玲與胡蘭成相遇之初感覺也是十分美好的,不然她也不會與他成婚。可惜走到後來胡蘭成連聲“噢,你也在這裡?”的話都未能給張愛玲留下。真是人生若能“只如初見”該多好啊!
年初翻看胡蘭成的《禪是一枝花》,在第二則《趙州至道無難》中他翻過來掉過去地單說“至道無難,惟嫌揀擇”中的後半句“惟嫌揀擇”,還說惟有揀擇才生了是非,而他“就是愛的這是非之境”。講畢五種揀擇後筆鋒一轉寫到 “紅樓夢裡的賈寶玉……他與之性命相知的是黛玉,但是晴雯呢?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假使要在二人之間取一舍一。晴雯是丫頭,哪裡說得到這話,然而假使要為黛玉的緣故去了晴雯,寶玉如何能夠?除非是天意。便是薛寶釵,寶玉亦不能夠因為黛玉而疏遠她。連襲人,寶玉亦不能割捨她的。寶玉後來是為父母給她揀擇了寶釵為妻,黛玉死,他出家,但是翻過來,總不能想象他與黛玉結了婚來開始新生活以後寶釵等都成了外人…….所以雖黛玉每每想到終身大事上頭,寶玉則是不能想,因為他不能想到要在黛玉和寶釵二人中揀擇。寶玉只顧照現在這樣下去,到他死了化為飛灰,化的只是一股氣,無影無蹤,其時他人如何他亦不知。他是以不解決為答案。至於金釧兒、晴雯的死,黛玉的死,寶玉的出家,襲人的改節,那些都是寶玉的母親王夫人所為,然而那亦是天意。有着個天意就可豁然,所以紅樓夢不比西洋的悲劇。寶玉的是無成與毀,似悲似喜。”
寫到這我也懶得寫了,胡蘭成生生把自己弄成了個假寶玉。傻不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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