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巴士在廣東大地上飛駛，車廂里有些異味。我躺在上鋪，看着嶺南的小河與田野向後略去。小河中有不少船隻，情景有些類似江南水鄉。只是中途經過的城鎮沒有江南小鎮的寧靜和雅致，是一派熱熱鬧鬧的改革開放的氣象。暮色漸漸降臨，汽車停靠在一個關係飯館前，車上的旅客下來休息。這鄉野的餐館居然有廁所，讓人喜出望外。一些老練的乘客照例是拿出乾糧飲料，擺出誰也別想賺我錢的樣式；還是有不少人買了快餐。我吃了飯，端詳着飯館人員，發覺她們的長相已經和廣州深圳珠海一帶的不太一樣，有些印象中廣西的味道了。

車子繼續上路，黑暗中不時有車燈晃過。由於是單人上鋪，所以沒有別的雙人鋪那樣的打擾，即便這樣，第一次在搖晃的臥鋪汽車上過夜，難以入眠。路過的村鎮也不繁華，完全沒有福州廈門公路上那樣的燈火輝煌的的小鎮夜景。

不知睡了多久，被司機“到了，到了”的吆喝喚醒。朦朧中拿了行李，順着人流上了一種很窄的運輸車輛。那個賣票的胸有成竹地從每個客戶手中收錢，這才明白這樣的運輸工具是專門將長途汽車的旅客載送到碼頭上船的。感覺我們變成了流水線上的產品，在這個售票員的操作中源源不斷地流向下一個崗位。

碼頭邊停着去海南島的雙體渡輪。各色人等緩緩進入船艙，有不少挑擔子的農夫。船艙沒有珠海渡輪那麼乾淨，地上濕濕的印着不少紙屑垃圾。艙內齊齊地嵌着一排排座位，宛如電影院的光景，不對號入座。我挑了個位子坐下，不一會，船就啟動了。

凌晨的海風有些刺骨，太陽還在地平線下。我的邊上是一個象是本地的小伙，再邊上是一個女孩，背着行囊。不一會女孩就暈船了，開始嘔吐，小伙子關心地拿出紙巾。等到女孩舒服了，他們兩人就對起話來。從對話中了解到這個女孩也是海南島人，去深圳東莞一帶打工，工作了幾個地方都運氣不好，終於決定回來了。女孩氣鼓鼓地訴說着打工遭遇，我也開始聯想到不走運的加拿大中國移民，對女孩升起了同情之心。

渡輪在茫茫南海中行駛着，我算了下時間，發覺已經走了快一個小時了。心想台灣和大陸之間的距離比這個要長三四倍，萬一武力統一，大陸的軍艦再快起碼要花一些時間，中途遭遇阻擊的幾率。。。，正在胡思亂想，海口港出現在面前。

人群向碼頭簇擁而去，在人流中我回頭一望，一輪火紅的太陽躍出了海平面，瓊州海峽的海浪漸漸平息了下來。

海口客運站門前的大街兩側都是做生意的攤位，不少人在那裡吃早點。一個旅行社的業務代表拉住了我，殷勤地向我介紹海南旅遊的路線，我也就勢收下了他的名片，沿着地圖的指引向前走去。

路旁順序種着一排芭蕉樹，海口的氣候又濕又熱，顯然已經是熱帶的節氣了。早晨行人較為稀少，路旁的建築給我一種八十年代初的感覺。就是路上的女子讓我眼睛一亮，仿佛是一種菲律賓的類型，嬌小婀娜性感。也難怪，西邊是越南，東邊是菲律賓，我仿佛是來到了新大陸，興致也高起來了。

在一個學校招待所住下，服務員也就是兩個女孩。其中一個仿佛是結了婚，問我從什麼地方來，沿途有沒有什麼艷遇，讓我感到十分開放。不過我睡意朦朧，顧不得那麼多了，洗了澡就上床睡了。

睡醒了去逛街。想去理個髮，就進了一家髮廊。理髮小姐頭上梳着一種少數民族的髮型，劈頭就問：“你是大陸來的？”，我一愣，心想也對，海南島對面不就是大陸嘛。嘴上嗯了一句，心裡不覺有些恐慌起來，意識到現在是在一個離開中國大陸的孤島上面，頗有與中國主流隔絕的意味。想不到剛下了船，又上了一艘固定不動的船。“那你是什麼地方的？”我反問她，“我是海口郊區的，”她回答。“你去過大陸嗎？”，我感覺在問一位台灣同胞，“沒有，我一直呆在島上，去過島上別的城市，”她的回答頗讓我吃驚，大陸不就是擺渡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她這麼大居然沒去過。我又叫她做了頭部按摩。一般來說，髮廊頭部按摩之後，服務小姐會主動問要不要全身按摩，以爭取更多的利潤。這位小姐做好頭部按摩，滿意地接錢結束，我想這裡的風俗還是純潔的。

髮廊邊上是一個大公園，公園凌亂地鋪設着一些花草，還有一個年代久遠的雕塑。突然老天變臉下起了雨，我一看附近有一個帳篷就奔了過去。原來這是一個簡易遊樂場，帳篷里是激光射擊遊戲台。一看是射擊我來了興致，向管理的女孩說要玩一下，憑着高超的技術打倒了一個又一個妖魔鬼怪，終於覺得不如真槍有意思。聽着女孩的聲音像北方人，就與她聊起了天。她告訴我是遼寧赤峰人，大學沒考上，海南島有親戚就過來散散心，準備複習一年再考，現在幫着親戚管管這個遊樂場。我問她喜歡家鄉還是海南，她告訴我還是北方家鄉好，又煩惱地訴說這裡的人對於男女之間的事很隨便，沒有北方嚴謹。我知道中國北方由於傳統觀念的壓制，對於性的接受沒有南方寬容，我理解她的想法，不過她的煩惱在我來說卻變成了對當地人的好感，一個坦然接受性的民風往往是坦率熱情的。

女孩見我見聞豐富，又是大陸來客，談得很投機。雨停之後我辭別了她，去後面動物園拜訪了動物，就來到海口的鬧市街上。

鬧市街上商店繁多，人來人往，一些老字號摸樣的老店和一些新興商場互相間雜，使海口的商業街呈現出一派沒有章序的繁榮，很明顯這些是海口的老街。我在一個餐廳坐下，穿着不太整潔的服務服，卻笑容盈盈的女服務員趕忙上來招待。從店裡往外看，來往的女士們確實有着熱帶的特徵，性感而又快活，讓人想入非非。這時一個背着箱子的漢子走了進來，對着我的腳一指：“嗬，嗬”，我嚇了一跳，不知他是什麼意思。衣服雖破舊，可不像乞丐，不會是腦子有問題？他又喝了兩聲，見我沒反應，就出店而去。看着他手上拿的拖鞋，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是要給我擦鞋。

終於逛到了城市的新興部分，一條高架公路周圍是許多現代大廈。心想這可能就是開發海南，百萬移民進軍海南的成果吧。當然和深圳珠海相比，還是蕭條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