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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奔馳
送交者: 揚紅 2003年01月01日16:16:13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和妹妹的歐洲之旅雖然驚險叢生,但更多的時候是被各種溫情包裹。

  在去法國前,美國朋友們紛紛對我倆發出警告:法蘭西的大鼻子都兩孔朝天,你若不會法語休想讓他們下巴頦沖地和你說英文。更有甚者,若知道你是從美國來的,看你好像是
剛從印第安人的玉米地里鑽出來的蠻荒。氣得我和小妹差點用清涼油擦滿全身,好讓法蘭西的大鼻子們見了我姐倆就噴嚏連天不得不低頭哈腰行大禮。美國兩百年的歷史也許短了點,可別忘了,我們是五千年文明煉成的精,即便是平視看也得是喜馬拉雅山的山頂呀。

  到了巴黎,我們才發現我們倆像大戰風車的唐吉訶德和桑丘,在沒有對手的假想的戰鬥中,我們迅速丟盔卸甲。

  我們到巴黎時正趕上鐵路工人大罷工,地鐵全部癱瘓。我和妹妹日日穿行於巴黎的大街小巷,皮帶扣走緊了三眼,法文也朗朗上口了三句半。常常是我說上半句,妹妹小腦袋一歪像小布穀鳥似的從我身後唱出下半句。我們對自己的法語接力賽樂此不疲,尤其是那兩句“俺婆替補”(會說一點點)和“賣河西,不哭”(非常謝謝你)最為流利。若對方開始高談闊論,我們會立馬用一句“熱內恐怕胖”(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讓對方為不懂中文而遺憾萬千。

  一日我在塞納河畔為妹妹拍照,突然發現河裡有動靜,原來鐵路工人的大罷工沒有波及到塞納河上平靜的港灣。咱們上船去,我和妹妹歡呼着大叫。不知在多少部電影中領略過塞納河上遊船上的浪漫,我們倆船前船尾地欣喜着,妹妹脖上的紅圍巾和我身上桔紅色的羽絨服像是要把清冷的冬色點燃。

  在欣喜於同船的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執意送給我倆一本巴黎的新年掛曆,並和我們合影留念後,突然,有一個有着微曲捲髮的小伙子向我倆走來,並在我身旁單腿跪地說是船長有請。妹妹像是個極專業的新聞攝影家迅速將這一幕搶入鏡頭。看着他一臉的微笑我倆將信將疑地跟着他登上了駕駛艙。船長是個精瘦的中年人,像全世界其他的水上騎士一樣有着古銅色的膚色。他的副駕駛是個慈眉善目又風情萬種的女孩叫米婭。小伙子自稱尼克在美國住過會說流利的英文。船長笑着和尼克嘰里咕嚕,尼克看着我倆一臉“恐怕胖″的好奇趕緊翻譯,船長請你們倆來和他一起開船。我們倆歡呼着沉浸在不用語言交流的美好中。船到岸時,我們再一次合影留念。面對熱情的米婭和尼克及言語不多臉上一直帶着沉甸甸笑意的船長,我和妹妹竟有幾分依依不捨。巴黎在我們的視線兩側漸漸進入深冬的暮色,這個城市的另一種面貌卻在我們心中漸漸清晰起來。

  在去莫扎特的故鄉薩爾斯堡之前,我們自然捨不得放過斯特勞斯伯格。因為歐洲剛剛結束鐵路大罷工,交通運輸一片混亂。我們不敢再依賴自己的“紅寶書”列車時刻表,決定找本地的鄉親打探。終於,在一個帥小伙抓耳撓腮的幫助下,我們搞清楚火車站離城裡還有二十多分鐘的車程,他怕比劃錯了讓我倆走丟便一直把我們帶到汽車站。在他高高的背影被人流淹沒後,我們一看表,壞了悲劇要重演,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若趕不上這班車我們只好跟莫扎特說拜拜了,因為下趟車還得幾天以後。對這兒的地形完全不熟悉言語完全不通的我們將又要面臨找站台車廂的心跳。突然,一位一身藍色並頭戴一頂藍帽的法國老大爺向我們走來。當他搞清楚我們要去的地方和時間的緊迫後,法國老大爺不由分說堅決帶着我們上路了。

  在擁擠的公共汽車上,我們心中充滿感激。到站了,老人拽着我們急急前行尋找着正確的站台。在離開車只有幾分鐘的時候,我們終於找到了正確的車廂,那是我們歐洲之行最愛的那趟絳紅色列車莫扎特。把着車窗,我們才看到老人帽沿下灰發上的滴滴汗水。列車要啟動了,我們這才想起還未問及老人家的名字。我們大聲地詢問,老人笑着回答:奔馳。奔馳?對,奔馳,老人家握住了我們的雙手。

  “再見了,奔馳!”突然間,他那一臉的慈祥有如聖誕老公公,原來全世界善良的人們都是一個模樣,都說一種語言———真誠與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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