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兵馬

中興諸將收山東，
捷書夜報清晝同。
河廣傳聞一葦過，
胡危命在破竹中。
只殘鄴城不日得，
獨任朔方無限功。
京師皆騎汗血馬，
回紇餵肉蒲萄宮。
已喜皇威清海岱，
常思仙仗過崆峒。
三年笛里關山月，
萬國兵前草木風。
成王功大心轉小，
郭相謀深古來少。
司徒清鑒懸明鏡，
尚書氣與秋天杳。
二三豪俊為時出，
整頓乾坤濟時了。
東走無復憶鱸魚，
南飛覺有安巢鳥。
青春復隨冠冕入，
紫禁正耐煙花繞。
鶴禁通宵鳳輦備，
雞鳴問寢龍樓曉。
攀龍附鳳勢莫當，
天下盡化為侯王。
汝等豈知蒙帝力？
時來不得夸身強。
關中既留蕭丞相，
幕下復用張子房。
張公一生江海客，
身長九尺鬚眉蒼。
征起適遇風雲會，
扶顛始知籌策良。
青袍白馬更何有？
後漢今周喜再昌。
寸地尺天皆入貢，
奇祥異瑞爭來送。
不知何國致白環，
復道諸山得銀瓮。
隱士休歌紫芝曲，
詞人解（一作角）撰清河頌。
田家望望惜雨干，
布穀處處催春種。
淇上健兒歸莫懶，
城南思婦愁多夢。
安得壯士挽天河，
淨洗甲兵長不用！

－背景－

至德二年（７５７年）十月，長安收復，唐肅宗回朝，杜甫也攜家由羌村來京都。約在第二年春，杜甫創作了《洗兵馬》。這首詩表現了詩人高度的愛國主義精神，也反映了他對當時戰爭形勢和朝政的清醒認識。他引亢高歌，歌唱祖國振興，委婉嘲諷了肅宗的昏昧，還嚴厲地指斥了“攀龍附鳳勢莫當”的讒佞小人，衷心希望早日結束男不得耕、女不得織的戰亂局面。詩句整麗，氣象閎闊，充滿了浪漫主義精神。

－譯文－

中興諸將(指郭子儀等將領)收復了山東，捷報日夜不斷向朝廷傳送。黃河雖廣，傳說一葉葦舟就可渡過(比喻官軍很快就可過河)，胡命(指安慶緒)很快就會被徹底消滅。僅僅殘存一座鄴城不幾天就可攻下，朔方軍節度使郭子儀作戰平叛建立了無限功勳。京城裡都是騎着汗血寶馬(指回紇戰騎)的士兵，並在蒲萄宮以肉食招待助唐平亂的回紇(hu)軍隊。已經歡慶皇帝威德掃清海岱，常常想起皇帝的儀仗過往崆峒(警告肅宗居安思危，勿忘鑾輿播遷，往來於崆峒山的艱難日子)。安史之亂三年來，橫笛吹奏關山月，各路大軍，兵驚草木(指人民飽受離亂的痛苦)。成王(即與郭子儀一起平叛的李豫)功勞大反而更加謹慎，郭子儀深謀遠慮自古以來這樣的人是很少的。司徒李光弼見識高明、審事確實、執法清正似懸起明鏡，尚書王思禮精神氣質高遠開闊可與秋天比高。上述英雄人物適應時世需要而出來做事，整頓天下、救濟時世免於災難。如今天下太平，到江東不是藉口為了家鄉的鱸魚而避亂，如今士民可以回家安居了(如鳥之有歸巢)。春天又隨皇帝來到長安，紫禁城正是柳絮紛飛的暮春景象。太子乘車通宵待發，皇帝車駕也齊備，肅宗、成王都雞鳴時急切的到玄宗住的宮殿問安。攀龍附鳳的氣勢無人能比，肅宗把隨玄宗入蜀和隨自己到鳳翔的官員都稱功臣致天下變化成那麼多侯王。你們難道不知道是仰仗皇帝的力量，是時運到來，不該誇耀是由於自己的能力而受封。關中既留下了蕭臣相(比喻房[王官])，幕下又起用張良(比喻張鎬)。張公一生本來志在江海，身高九尺須蒼茫。(指張鎬原為終南山隱士，以布衣拜左拾遺，為官居身清廉。)以布衣被徵召恰逢安祿山亂起，要扶持危局才知道他策劃國事，見識高明。青袍白馬的侯景之流還留下什麼呢(指安祿山死，叛亂消滅)? 國家像後漢東周般歡慶中興。天下各地都來向朝廷進貢，奇異的祥瑞爭相進送。不知哪個國家獻來白環玉袂，又說在那些山里得到銀瓮。(指祥瑞) 隱士們不再歌唱紫芝曲(抒寫世亂隱逸)，詩人們懂得撰寫河清頌。農民們在盼望，可惜天旱不雨，布穀鳴叫催促農民春耕播種。淇上健兒(指進攻安慶緒的戰士，趕緊攻下鄴城，早點回家)趕快回來勿懶散，城南(為居民區)戰士在家的妻子憂愁多入夢。怎能得到戰士引來天河水，把盔甲和武器全都洗乾淨，永遠都不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