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看你的氣色很不錯啊。”歐陽看着身邊正大口吃着冰淇淋的小歌，笑着問 道。

小歌奮力吞下一口冰淇淋，點頭說：“嗯，是啊，生病真難受，健康真好。”

歐陽嘲笑的說：“虧你還北醫出來的，蒙古來的吧？”

小歌不屑的搖搖頭，說：“病毒性感冒，就是要靠喝水和睡覺，我又不是臨床的醫生 。算了，不跟你說，說了你也不懂。”

這時天空中有一群鴿子飛過，“呼啦呼啦”扇着翅膀，小歌眯縫着眼睛仰頭看着天空 ，長長的舒出一口氣，說：“唉，沒病過，真是不知道健康這麼的好。”歐陽笑起來，問 ：“那，現在什麼感覺？”小歌拉長身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說：“很好啊，覺得有精神 了。”歐陽跟着小歌的眼神看天空中的鴿子，下午的街頭，安詳而靜謐，倆人的面前擺着 一杯飄着濃濃香味的咖啡，歐陽雙手相握，幸福的嘆口氣，把自己放平在椅子上，也眯着 眼睛發起呆來。

小歌舔乾淨小勺上的冰淇淋，歐陽笑着說：“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吃冰淇淋這麼爽快 的女孩兒。”

“爽快？”小歌反問道。“是啊，吃光了不夠，還要帶舔的。”歐陽好像覺得非常好 笑的樣子。小歌好奇的問：“另一個是誰？”

“林虞啊！她高興起來，連這個杯子都會舔乾淨。”歐陽說起林虞，笑的合不攏嘴。 小歌說：“我們開始還以為你喜歡林虞呢？呵呵。”

“啊？你們真有想象力，現在呢？”

“可是為什麼不呢？林虞很可愛啊。”

“唔，這個。”歐陽皺起眉頭，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歐氏真理第一條，不能在 一個女孩面前狂夸另外的女孩。”說着，瞟了一眼小歌的表情，馬上說：“嗯，她是很可 愛。”

小歌馬上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歐陽低下眼睛，沉默了片刻，說：“她和你不一樣，你是生動的，她是透明的。”

合上書本，林虞揉了揉眼睛，眼睛又酸又痛，幾乎都不會轉動了。再喝口咖啡，林虞 把腦袋又湊到電腦屏幕前，仔細的再檢查一遍，一定要保證這篇paper交上去的時候沒有 什麼錯誤。再對照一次reference的名字和頁數，那些數字，在林虞看來，已經有些晃動 的重影。林虞含着那口苦苦的咖啡，久久不願咽下去。過去在國內的時候，因為喝咖啡多 少代表時尚，她還拉着陳晨去喝過好些次，可是真的到了美國，她卻愛上了中國茶，每次 坐在咖啡店裡，小小桌子對面空空的座椅，讓她覺得無比的悵然，而咖啡喝起來，也格外 的苦。可是為了提神，不喝點咖啡還真不行。

林虞站起身，在屋子裡轉了幾個圈，去廚房看了看，也沒有什麼可吃的。又回到臥室 里，把自己扔到床上。現在終於是一個人住了，又清淨又自由，再不用顧忌誰的臉色，可 是，好像也失去了一些東西。最近為了忙幾門考試和作業，昏天暗地的過了一個星期，整 個人好像都是蒙的。她不象學校其他的學生那樣，互相往來很多，自從家裡出事之後，林 虞就開始不喜歡跟人走的太接近，有時想起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說：“友誼是冰冷的。” 覺得這句話在美國真是得到了完美的詮釋。本來學校里中國大陸的學生就很少，而原來認 識的那個生活圈子的中國人，因為林虞搬出了吳雪蘭家，也逐漸疏遠。開始的幾次過節華 人聚會，林虞還去參加了，可是無意間又聽見有人說她和台灣香港的人打的火熱，惱上心 頭，再也不去了。

林虞靜靜的看着天花板，咬着嘴唇，聽見外面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雨來。天氣預報說 今明兩天會有大雨，聽着雨聲，林虞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也在流淚了。這種感覺真不好， 真的，真不好。忽然間，她覺得無比的厭倦，電視屏幕無聲的閃動着，只是為了給空蕩的 房間添一點人氣，電腦的保護屏是三維迷宮的圖案，林虞呆呆的望着，覺得自己真的丟了 ，繞來繞去找不到出口。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嚇了她一大跳。林虞一看，是Vincent的號碼，接起來，Vincent那邊 好像顯得很吵的樣子，“hey, honey，在幹嗎？”林虞把手機拿得距離耳朵遠一點，說： “剛做完作業。呆着呢。”她很不喜歡Vincent隨便稱呼她honey，總覺得自己跟他還沒有 親密到這個程度，可是Vincent總是裝得無辜又單純的看着她說：“好正常啊，我管誰都 這麼叫的。”最後林虞懶得理他，想想算了。Vincent經常還象個孩子，養尊處優的玩世 不恭。林虞經常就“想想算了”，因為仔細想了會很累，也會很痛，那麼就算了吧。Vinc ent還表揚她說：“對啊，及時行樂，及時行樂。”

或許是周圍太吵，Vincent說話也是大叫大嚷的，在電話里拼命喊着：“你什麼時候 過來呀？”林虞有些莫名其妙的問：“什麼什麼時候過來？”Vincent喊道：“喂，小姐 ，你不是忘記了吧？今天我開生日party呀。”林虞扭頭去看日曆，嘴裡說着：“不是下 個星期二嗎？”Vincent氣結道：“今天周末啊。早告訴過你了啊。”林虞抱歉的說：“ 我這幾天都沒出門，日子過糊塗了。忘記了。行了行了，我就過來。”說着拿張紙過來， 記下Vincent家別墅的地址，好像在郊外，繞來繞去滿複雜的，林虞看看外面的雨，嘆了 口氣，起身去換衣服。

下着雨，雨還忽大忽小，好不容易找到Vincent的別墅，門外已經停了十幾輛車，林 虞只好把車停在稍遠的路邊，本來她平趴就不是很流暢，這下來回折騰了好幾次才弄好， 原本夾在一邊的CD盒子也掉出來，林虞顧不上許多，隨手扔在旁邊的座位上，抓起手袋頂 在頭上衝進雨里。

稍微離近一點，就能聽見裡面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林虞瘋狂的按了好半天門鈴，才有 人過來開門，看見林虞，吹了聲口哨，對着屋裡大叫“Vincent, your girl is coming. ”然後聽見Vincent一路說笑着跑過來，看到林虞，張開了雙臂，說：“擁抱一下。”說 着，不由分說的把林虞抱起來轉了個圈，旁邊的人鼓掌大笑。Vincent放下林虞，單手放 在胸前，彎腰對着左右行了個禮。林虞被他弄的有些哭笑不得，看看Vincent興奮的面色 發紅，問：“你是不是喝多了？”Vincent笑嘻嘻的說，“哪有？哪有？來，have fun。 ”說着，把林虞拉進去。

屋裡滿噹噹的都是人，音樂聲大的能把人活活吵死，把死人也給吵活，一堆堆的人各 自扎堆圍着，有的在瘋狂的跳舞，有的呆坐着不住的搖頭。林虞驚訝的四周張望，看見安 妮也在他們中間，正舉着酒杯跟着音樂扭動。安妮也看到了林虞，跑過來，把嘴湊到林虞 的耳朵邊，大聲的說：“你這兩天在幹什麼啊，都看不到你的人。”林虞也喊回去說：“ 我在趕論文，累死了。”安妮聽了，笑嘻嘻的說：“累死了？那嘗嘗這個啊。”說着從胸 罩里掏出一個紙包，裡面是顏色各異的圓圓的藥片，上面還有不一樣的圖案，林虞把藥片 放到眼前仔細看看，問：“這是什麼？哦，我知道了，這是搖頭丸…你們在吃搖頭丸？” 說着驚惶的打量周圍的人們，安妮還是笑嘻嘻的，不停的晃着說：“這個，叫Ecstasy， 可是好東西哦。吃了保證你一點都不覺得累了，要是你還是覺得不夠好，還有那個啊。” 說着，一指角落那邊的一群人，幾個男孩子圍着一個女孩，女孩的嘴裡叼着根煙，深深的 吸了一口，又遞給一個男孩，男孩接過來再接着吸，煙霧噴出來的時候顏色已經很淡，幾 個人都是神情恍惚的在呵呵傻笑。

Vincent和幾個朋友也過來，看見安妮晃晃悠悠的站不穩，笑着打趣她，Vincent說： “你別一上來就吃這個，先吃點東西，喝酒啊，我有80年的黑方呢。”林虞喝了幾杯酒， 覺得有些上頭，這時來的人更多了，空氣愈發混濁，他們換了一張更吵節奏更快的CD，幾 乎所有能站着的人都跟着音樂大聲的又唱又叫，扭動着身軀。燈是本來就熄着的，只有房 間的四個角上的激光燈不斷的晃動，快速的在房間四周的牆壁和天花板上打出色彩怪異的 圖案。林虞和大家一起在音樂中瘋狂的蹦跳舞動，燈光閃爍中看不清楚彼此的面龐，人和 人互相擠碰着，情緒高亢，仿佛下一刻就是世界的末日，你必須要在此刻用完所有的力氣 。當安妮再過來，林虞已經分不清她手裡藥丸的顏色，胡亂的抓了幾顆丟進嘴裡，又一仰 頭拿酒送下去，在模糊中林虞最後的一絲意識在說：“呵呵，又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