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的《霸王別姬》 |
送交者: 梅子文 2003年03月21日19:46:55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整部電影充斥着歷史與現實的交織,仿佛戲裡戲外不分情境的糾纏掙扎。少年程蝶衣無論如何不能抗拒自己是男兒身的意識,在師傅近乎嚴酷的責打命令中硬生生改口說出了一句“我本女嬌娥”,那一刻起他的悲劇命運即是一種宿命。 人物 沒有人懷疑張國榮在此片中的投入演出,以至於很長的時間裡連他自己都承認很難一下子走出程蝶衣的流轉牽掛。舞台上的生動眼眸,舞台下不可自已的墜落沉浸,在整個歷史前進的滾滾車輪中他始終扮演着被動悵挽的角色。就如多少年前那一出英雄美人的悲劇上演時一樣,他無論如何是一個逃不開放不下的唱響輓歌者。陳凱歌在程蝶衣的身上花費了太多的心血,從開始的被迫入戲到最後的悽然自刎,一貫凝重的鏡頭竟然透出無限哀怨的惋惜。是為他悲亦是為己悲? 相比之下張豐毅從形象到氣質都是男性陽剛的代表,只是不夠鮮明的愛恨情愁更使故事本身添了無限蒼涼。一個始終墜落,一個終究還是不能免俗的沉浸世事,這樣的錯位怎能不令人惋惜? 鞏俐在裡面的演出像是94年張藝謀《活着》的提前彩排,或許跟陳凱歌刻意凸顯張國榮有關,總覺得鞏俐的菊仙少了一些立體深沉的情緒。這個女人其實也很可悲,她跟一個男人爭奪着心愛的男人。故事和戲裡都沒有她的加入,然而生活中她不得不扮演糾結心願的女子。青樓生涯的賣笑,紅塵俗事的紛擾,走過了日日夜夜或悲或喜或剛或柔的歲月,以為終於走到了幸福的彼岸,可是弄人的蒼生仍然不能讓她善終。她死的時候分明帶着尋求救贖的微笑,卸下偽裝的堅強,這個女人比誰都脆弱。 人生 很多年前看李碧華的原著,看到的是女性細膩柔軟的淡淡憂愁;再久之前是張愛玲青澀時期的練筆之作,也是同樣的一齣戲於張愛玲的筆下則多了幾分諧謔,我想世事洞明的張愛玲對人生的無常變換應是瞭然於心,不多的文字背後掩藏的也是無限悲涼的心境,只是她不明說,不明說,故作瀟灑的任有你我自己來看。 然而陳凱歌還是將故事搬上了銀幕,當趙季平浸透中國古典韻律的音樂配合着影像作出呈現時,我幾乎感到了一陣壓迫的沉重。扛不起的是人生,歷史,宿命和掙扎,剝離了想象的虛幻,不得不直面台上台下的孤獨起舞時,沒有人能夠逃脫倉皇的失落。 影片的高潮在我看來是“文革”武鬥的火焰,瀰漫的火光煙霧中鏡頭對準了妝面變形扭曲的程蝶衣和段小樓。沒有人能夠解釋人性中真善對錯的變換,他們相望的眼神至今令我耿耿於懷,一個無言質問的悲苦,一個無奈受責的內疚。可是互相撕咬的同時是心裂般的疼痛,中間的那個女人何嘗不能體會? 開始的時候是沒有燈光的體育館中場,站着遲暮的段小樓,進來的是同樣遲暮卻依然痴情的程蝶衣。結束的時候還是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人,中間隔着的曲折艱難,我們已經看在眼裡。於是那一個轉身的慨然自刎,我們並不驚訝,只是面對註定的悲劇,仍然免不了嘆息。為什麼虞姬註定要死在項王的前面,為什麼如此的深情對唱換不來一次轉世的幸福? 陳凱歌不能放棄悲劇帶來的震撼和凝重,一如後來在《刺秦》中他對歷史近乎固執的迷戀。《霸王別姬》的成功來自故事,來自人物,來自導演,來自音樂,來自戲裡戲外不能分割的愛恨糾纏。這樣的電影看一次就是一次消耗,回頭張望自己和命運的連接時,前生來世的驚覺輪迴是不能用言語描述的。 是宿命的註定還是今生的真相,我們不能從電影裡尋找,唯一的途徑應該是你的生活本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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