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還要來到這裡，莫非嫌這老酒還喝得不夠？也許是那裡的音樂，如同他此刻心情一樣複雜而沒有頭緒的音樂與他產生出了共鳴。

小四推門而入，在這一間場地不大、客人也不多的酒廊里，他最終選擇了靠門的那個臨窗位置。剛帶着Guinness回來坐下，手卻又揉起了眼睛。最近一段時期里，各種不同的壓力使得他的身心是異常得疲憊，不是他不想逃避，而是沒得選擇。

這時，他望着從杯口不斷往外溢出的白沫發愣，突然很想弄明白這泡沫與啤酒的關係。是一種物質的兩種形態嗎？如果沒有二氧化碳還能有那層泡沫嗎？對了，人的感情不也跟它有些許的相似？！因為情感也有不同種的形式說明它的存在，相信它的真實，那麼，即便發生在網絡之中也沒有理由去拒絕去否認它。網絡只是個媒介，而在此之前不就更早有了“柏拉圖”！激情就好比那層不斷外溢的沫，是拓展、是表現；但激情不是全部，所以它會慢慢沉澱慢慢消失，然而當你再次搖晃起那隻酒瓶時，無論瓶子中酒是否已所剩無幾，卻依然會帶給你那些愛表現的傢伙。他每天都在研究“生命”的意義，但是帶給他更多相關訊息是他的臭臭，並且那種異樣的好感覺好激情也源於網絡，來自這虛幻而飄渺的網絡中。

“Manhattam！”當那個女聲第二次打斷了小四的聯想時，他搖了搖頭，不過這些奇怪的想法卻固執地跟隨着他。不依不饒。

“小姐，您要的酒。”

“謝謝。”

“本人非常願意為漂亮小姐提供服務，這是我的榮幸。”

“你很會恭維人，請你喝上一杯怎麼樣？！”

“好呀，來！”

他對別人的談話不曾有過興趣。尤其是這時候，他就更會討厭酒保那個討好的表情，那種假惺惺的笑，還有那說起話時的裝腔作勢！討厭對方刻意表現出來的牛津腔，可同時又無法掩飾原本鄉里鄉氣的口音。對了，還有那音樂，已經從原先低調的很適合他混亂思緒的節奏改為了悠揚且輕鬆的小曲，天呢！他真的受不了了。

小四的身體微微往後一靠，無意往身旁柱子後一瞥，就這個無意的動作，他的頭就沒有再轉回來。

她的頭髮在腦後盤着髮髻，幾摟不聽話的散發正無力地垂着，露出細細長長的脖頸。穿着一件珍珠色的絲綢上衣，同色的長褲，赤裸的腳踝上是一雙精緻的透明涼鞋，讓他尤為驚訝的是對方在細節上的把握，不僅妥帖，更可稱之為是一種精彩。那是一枚鑲嵌在小涼鞋上的蜻蜓飾扣正好與上衣衣領上胸針遙相呼應，在昏黃的燈光下散出一層幽幽的綠光。那是她嗎？是下午時候看見的那個站在大草坪上直喊自己名字的她嗎？但此刻的她是如此地不同。她的低調、她的慵懶卻更加襯託了優雅的氣質與無限柔美，不得不讓每個人想要與她靠近、同她交談的人放低嗓音，然而她的目光卻始終關注着那隻高腳杯中的液體。

小四默默地看着，看着她那些怎麼想都想象不到的舉動！

她的手指慢慢地在那隻高腳杯中攪動着，玩了幾下之後才把那枚青青的橄欖放進嘴中，隨後繼續看着酒緩緩地從纖長的指間落回酒杯，這時，她的嘴角旁才露出淡淡的笑。他找不出形容詞可以妥帖地將她描述，更不知道自己是喜歡那個油嘴猾舌、滿腦子古靈精怪點子的臭臭，還是面前的這個神情淡漠，有着沉靜之美的她！或者兩者皆是！

對方依舊沉浸於自己的享樂之中，甚至對旁人的目光毫無感覺，就當她準備叫上第三份酒的同時才注意到柱子的另一面，看見了那個目光直接、表情略顯詫異的他！

“笨笨！笨笨！”她興奮地只差要大叫起來，而小四則把手指靠在了唇邊，她才意識到要恢復到先前那個“淑女”舉止來。

“笨笨！笨笨！”她輕輕地叫着他的名字，同時示意着酒保把酒杯放在他的桌上，他根本不用回頭就能知道會是怎麼一種不自然的表情掛上了酒保的臉龐。

“笨笨！笨笨！”當她第三次輕喚着對方名字的時候，小四看見了她的眼眶中正閃着一層浮光。
他緊張地問道，“怎麼了，臭臭？”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她微微一笑，可眼圈還是紅了起來。“這次你怎麼不說我不乖了？！我非但沒有留在旅館中休息，反而深夜跑上街，去酒吧喝酒，還是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

“臭臭，這次你怎麼也不問我聚會什麼時候散的？我什麼時候到的這裡，怎麼也沒有去旅館看你？”他頭一次打斷對方的話，一邊說一邊細細地打量起身旁的這位姑娘，可是，正當與她的目光接觸到的一剎那，他突然就想笑，他相信沒有人會對於當時她的表情表示出 “無動於衷”來！她低着頭，蹙了蹙眉頭，就像是受了大委屈的孩子，等待着大人的安慰。可同時，她又掩飾不了那種意外相遇時的興奮，凡是好的或不好的，都容易在她的小臉上找出它們的痕跡。小四深知自己在這會兒無論如何都不能笑出聲來，否則准能把對方那幾顆不爭氣的淚珠兒給騙出眼眶！

“走到這裡時間也不早了，估計你會有時差的不順而早早地休息了，就沒有來找你，看來這一次我的判斷以失敗而告終。可你呀，是不乖！真不乖！來，低頭！知道我要幹什麼嗎？”他假裝生氣的樣子，板起臉說。

臭臭的眼睛開始的溜溜地轉起來，湊近他的耳邊輕聲問道，“頭低下，讓你打屁股？！”

他終於忍不住地咯咯笑了起來，也轉過頭在對方的耳旁低聲說道，“低下頭，那是因為我想吻你眼睛！”

“可你以前凡是想要打我屁股，也總是那麼說！”她噘起嘴，但表情輕鬆。

“因為那時候你是不乖呀！”

“今天我不是也不聽話嗎？”

“的確不聽話！也該打！”他清了清嗓子，一臉的認真。

“那你怎麼換了‘方式’？”她側着頭問。

“現在是現在，過去是過去，不一樣了嘛！”

“要是以後我不乖了，也是用‘吻’的嗎？”

“瞧你想得美！我們要視情況而定！”

“那麼換做了笨笨不聽話的時候呢？”

“我不會不乖的！”

“瞧，你又來了，你又不是神仙怎麼就肯定自己不犯錯！你不乖也要受罰，要的是‘公平’二字！”

“好，聽你的！那臭臭是想用吻還是也用打？”

“恩，用咬！”

“咬？！咬那裡？”小四吃驚地張着嘴。

“眼睛！”

“眼睛？！要是咬瞎了怎麼辦？”

“我就做你的眼睛，永遠守着你，替你看未來的世界，相信你也一定能看見不一樣的精彩！”

“我的好臭臭。”他真想立刻把她攬入懷中，親吻她的眼睛，吻那幾捋不聽話的頭髮。他知道“天遂人願”的含義，但是當它真正在自己身上發生的時候又不免會有些措手不及。機會好似無處不在，卻是轉瞬即逝，就在於自己能否把握住。她很自然地把頭依靠在對方的肩頭，小四也把握住了機會輕輕地摟住了她，更是趁她沒有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吻了她的頭髮。

“一個人呆在旅館真的很寂寞，因為離你是那麼近卻不能在一起。”她的眼神憂鬱得讓人心痛。

“我知道！下午的時候也不該對你那麼冷淡，是我不好。其實那一刻，就是聽見你叫自己名字的時候，我真的很激動，好想馬上把你抱起來，告訴你，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也想告訴身邊的每一個人，你就是我的好臭臭！可我卻沒有那麼做，非得壓抑住自己的感情不讓它那麼自然地爆發，不好，真的不好。”

“不！是因為你累了，每天對着枯燥無味的實驗累了，並且我不打招呼就來，換作了別人非嚇跑不可。”她噱噱的表情再次逗樂了對方。她笑得很甜，而對方的吻已不光停留在她那兩輪彎彎的可愛“月亮”上，也停留在她紅潤的薄唇上。

當他們又一次手挽着手離開酒廊走上大街的時候，已經是新一天的開始。

“臭臭，好好休息，好好順順時差。明天我來接你，你就乖乖留在旅館，別跟今天一樣又一個人往外跑，好嗎？”

“收到！長官！”臭臭對着他行了個也算標準的“軍禮”，小四順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真淘！記住是‘首長’！好了，上去吧，我也該回去歇歇了，也好好睡覺，只做有你的好夢，怎麼樣？！”

“沒問題！”話音剛落，她那輕盈的身姿便出現在了不遠處的樓梯口。小四拉開大門正準備往外邁步的一刻，卻又被她叫住，只看她飛一般地衝下樓梯，氣吁吁地跑到他的跟前，拉住他的雙臂，輕輕咬住了他的耳朵，“咬你，晚安！”他能聽清她含糊的話。然後，沒等他的反應過來對方又跑了，就像在地鐵里一樣。

他無意地一個回頭，看見了站在服務台後那位慈祥老人的善意微笑，臉就紅了起來。帶上那點似痛非痛、似癢非癢的麻酥酥感覺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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