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 桃之夭夭 回憶他在物理實驗課上‘裝X’,讓我想起剛來美國時的一件事。
那時在大學裡修一門熱力學的課程。教授是個從MIT拿的博士,大概六十多歲,高而亮的額頭,白髮勝雪,有點象美國電視情境笑劇《從太陽數起第三石》裡那位 滴·沙勒文,但比 滴·沙勒文 多了兩分尊者的派頭。拿支油筆在白板上一條條公式不停地寫,同時滔滔不絕,自我感覺異常地好。
不知是因為常年教本科生,還是因為他從事的不是純理論,這位C教授講課儘管公式一大堆,卻從來不能嚴謹地推導 -- 若從初階的微積分解方程來說,也不算馬虎,但設立方程所要求的假設,他就大而化之了。初出茅廬的我,自然不放過任何一個馬虎眼,老問他問題,例如‘既然改變的是離散粒子的數量,那麼這函數還能求導嗎?’、‘用這泰勒展開式之前,難道我們不該先檢驗其誤差是否在可容忍的區間內?’之類。把他弄得不勝其煩。我當時以為美國大學是自由思想的天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逆龍鱗。
有一次,C教授在課堂上推導一公式,我發言說推導錯誤了。他聽後也明白他推錯了,但硬聽不進我所建議的補救方法,楞站在課堂上想自己修理它,直到下課。第二天,C教授經過我正在打工的辦公室,興奮地說他找到解決辦法了。第三天接着上課,C教授講解他想出來的解決辦法。我忍不住說你這解法仍是錯的,正確的解法應該是如此如此(很簡單的),你之所以出錯,是因為課本里打錯了個字而你將錯就錯了。我話還沒說完,只聽C教授大吼一聲ok, that's it!,同時把油筆狠狠砸向教壇,車轉身,奪門衝出教室。
大家嚇得瞠目結舌良久。無奈,我只好硬着頭皮去他辦公室,問他神馬回事?他說你定理一直在disrupt俺的課,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說我積極提問是做學生的本份啊,怎麼disrupt了你呢?我倆來來回回的雞與鴨講,下課了也沒得出個所以然來。
打那之後,我就不怎麼去上課,作業按時交,考試當然不能跳過。最後C教授沒忘讓我穿小鞋,給了我個A-。
到畢業典禮時,C教授一身MIT的博士袍,岸然慈祥地在台上把畢業證書遞給畢業生。輪到我時,他滿臉的熱情說祝賀你啊定理,就象完全忘了那段尷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