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這間分行有差不多五十個理財顧問，還有五，六個助理，助理是顧問們自掏腰包請來的，一般都是幾個顧問合情一個，只有克利斯，自己用一個助理，就是安妮。這下子克利斯泥菩薩過河了，安妮想：自己也該開路啦。就在她收拾自己的東西的時候，米雪走來對她說：“安妮，你下一步有什麼計劃了嗎？”
安妮說：“我明天就不用來啦，可以開始找找其它工作，有了這裡的經驗，應該問題不大。”
米雪說：“我考慮到，公司給克利斯除名，影響到了你的工作，對你不公平，公司應該負責。其實克利斯走後，還有挺多交接工作需要你的幫助，所以我跟HR說，留你半年時間，這樣也給你一個機會尋找其它工作，半年之後，如果你願意留下來做顧問，我知道你也考過了一切必要的課程，到時候也可以商量。”
“太好了，謝謝你想得這樣周到。”安妮說。今天太多的沒想到了，簡直是柳岸花明又一村。
“不要客氣”米雪微笑着說“現在你可不可以幫一個忙？請你把克利斯的客人的材料按區域分開，東區，西區，北區。西區的那一部分請你送到我辦公室來。”
“沒問題。”

下班回到家，安妮手裡的包還沒有放下，電話鈴就響個不停，拿起話筒一聽，原來是克利斯.
安妮忙問：“克利斯，你好麼？”
“我？嘿，還好吧，今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YEH。”
“今天早上，米雪給我電話說讓我去參加一個臨時決定的緊急會議，我耽誤了一會兒，記得吧？她又來電話催我。赫，等我一去，米雪和總部的另外兩個人在等我，當場宣布將我停職，由兩個保衛送我下樓，上帝，好像我是什麼罪犯一樣。簡直不敢相信，我在這裡做了二十年，就這樣對待我。”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
“記得吧？前兩天我舉行的那個慈善高爾夫比賽，米雪，還有總部的那些人還都來參加呢。不說了，我這一走，你怎麼辦？”
“哦，米雪讓我再留半年。”
“那很好。安妮，你那裡有沒有我那本記載了全部客戶的PORTFOLIO SUMMARY？”
“有啊，上次你讓我帶回來利用晚上的時間給他們打電話的。”
“太好了。說出來你也許不信，我自己從來沒有留在家裡一本。我知道其它人都有給自己留一手，象多米尼克那些年輕人還把電腦里的材料刻在盤上留下來。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要這麼做。那是我二十年的積累啊。”
安妮說“我知道，你跟我講過，當年剛剛入行的時候你是靠挨門挨戶敲門找客戶的。”
“你能不能把你手裡的那一本給我？”
“沒問題，明天上班前我可以給你送過去。”
克利斯嘆了一口氣：“你肯這樣幫我，我怎麼感謝你？”
“不要謝我。克利斯，說到底，我們都是中國人。”
克利斯聽了，頓了頓，說：“安妮，你這句話讓我的眼淚流下來了。”

第二天，安妮起了個大早，將那個大本本送到克利斯家。只一天的功夫，克利斯就變了很多，他眼睛裡那種飛揚跋扈的神色消失了，人好像HUMBLE了許多。

當初找這份工，是安妮從華人報紙上看到關於克利斯的大幅報道之後自己找上門的，正巧克利斯在請助理，兩個人談了談，克利斯就請了她。一個小時的INTERVIEW，有半個小時是克利斯在大侃自己如何長袖善舞，如何融入主流。得，眼下卻落個這樣！融入主流，說白了就是混跡於其間，當人家清理階級隊伍的時候，當然先找這樣的開刀。咱哪，還是黃花魚，溜邊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