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昨天》——致賈宏聲父母

親愛的賈宏聲父母：

看了您二位與兒子賈宏聲共同主演的電影《昨天》，身為一個母親，對您們為孩子付出的愛，感到深深的欽佩！

知您二位都是演員，但在影片中，我知道你們不只是演戲，而是在述說那段真實的“昨天”。那不是“風光”的家事，有眼淚，有擔憂，有憤怒，有荒唐，有傷害，有心碎，也有追求和征戰；是苦酒，全家人都在其中浸泡過；是煉獄，全家人共同經歷着身心煎熬，但在 苦難中盡顯你們的愛心，經過愛心的痛苦咀嚼，終於吐出了甜蜜的祝福：一個生命在滑過死陰幽谷後重獲新生。

作為父母為孩子付出愛心，本是天經地義的。但愛心付出要伴隨着巨大的痛苦和犧牲，伴隨着不斷的被拒絕和傷害，仍無悔無怨、不棄不離，卻不是每個父母都能做到的。父母都期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幸福和成功。你們的兒子曾經健康、幸福，而且比同齡的孩子早成功，但當孩子遭遇苦難，當賈宏聲吸毒四年不能自拔時，你們憑着“救救孩子”的信念，離開了家鄉，放棄了事業，毅然來到兒子身邊，甘當一個伺候兒子的“老媽子”，一個聽吆喝的“老農民”。

面對身心都遭受嚴重摧殘的兒子，你們心痛，心急，又愛恨交加。他完全喪失了正常人的生活能力和思維能力，你們要像對待嬰孩一樣伺候他、照顧他；怕他再接觸毒品，你們緊張地、寸步不離地“跟蹤”他；他脾氣暴躁，你們小心翼翼地陪伴他、“順從”他；眼看着他毒癮發作，痛苦萬狀，你們心如刀絞，寧願替他受苦；聽着他被心魔控製發出囈語，你們既無法與他溝通又恐懼他受精神折磨；儘管如此付出愛心，還是遭他拒絕，“別管我，別跟着我”；有文化、有尊嚴的父親被他奚落，“你管不了我，你是農民！你是酒鬼！” 甚至遭他辱罵及拳腳相加；當父親幾乎精神崩潰欲放棄管教，離開兒子時，同樣身心疲憊的母親卻死死咬定：“我們的兒子我們不管誰來管！”

看到這裡，我的心也同你們一樣在滴血。為什麼孩子會走上這樣的路？是什麼蠶食了孩子的心？表面看，直接的禍因是毒品，毒癮控制、捆綁了賈宏聲，摧毀了他的身心健康，間接的禍因卻值得我們每一個做父母的省思。我想到幾點可借鑑：其一，輕狂年少成功成名，追求獨特不凡，誤入歧途；其二，交友不慎，結交了吸毒的同伴；其三，中毒受害於精神“垃圾”、文化“毒草”；其四，娛樂界的虛浮、放蕩和非正常的壓力，令他欲尋求突破瓶頸的“出位”嘗試，以獲得所謂的“人生體驗”；其五，社會的價值觀混亂，人無信仰，或所謂信仰與社會現實衝突，自我人格與飾演角色衝突，令他不滿現狀，尋發泄；或精神空虛，盲目放逐。

從影片中感覺到，賈宏聲是個很有個性的人，對所追求的事都很執著很投入。作為演員，他追求演技突破，追求有內涵的真實，這本來是好事，然而他太年輕，又沒有生活歷練，在他感到“演戲已把自己掏空”“越演越假”的時候，他不能接受他的“假”，不願演義一個他不認同的角色，然而在壓力下，他錯誤地嘗試藉助毒品，追求虛幻的“真實”。

毒品之所以可以使人上癮，最初它一定是給了人特別的感受。有形容它的感覺是：高亢刺激的，飄飄欲仙的，輕鬆釋放的，超脫瀟灑的。值得一提的是，吸毒令他體驗到生死一線的境地。這種體驗是痛苦的也是超脫的。賈宏聲曾形容那感覺好象，整個人被抽空，身體象一件扒下的衣服，空空如也趴在地上，而靈魂如絲飄浮着；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體驗，他對生死、對人生有自己超脫的認識：肉身不過是醉生夢死的軀殼，靈魂漂泊無依毫無意義。所以，他對着大街上匆匆忙碌的人們大喊大叫，笑他們盲目地活着，像傻瓜。

人在生死一線時的感覺很獨特，從某種意義來說，也是很真實準確的。人生不過是匆匆過客，活着或有聲有色，或平凡無華，最後都歸於塵土。多少人活着像陀螺，團團轉，卻從不問，也難明白為誰而活，為什麼而活，人從那來，到那去。賈宏聲雖笑人，自己也並未找到人生真正的答案。他只是感悟和感嘆：虛空啊虛空，一切都是虛空！他吟誦的詩句中反覆強調一詞“順其自然”，正表明了他無奈的心跡和對命運的降服。

我們看到，面對毒癮，他抗爭過，努力過，他想悔改，想戒掉，想從滑向死亡的感覺里逃脫，然而邪惡的魔力是那麼大。由此，想到“自由”一詞。自由是不是毫無禁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呢？當你“自由”地選擇了吸毒，你就沒有自由拒絕這個欲望，沒有自由保障你的身心健康，沒有自由選擇你不再吸了（身不由己）。這就是罪的捆綁和束縛。同樣，人的私慾、軟弱、不潔、貪婪引誘人犯罪時，儘管內心有愧疚，知道那些不是陽光下的勾當，但仍無法拒絕說謊、偷盜、姦淫、賭博、吸毒、、、、、、、

尊敬的賈宏聲父母，賈宏聲走了一段幾乎葬送自己的彎路，是你們的愛拖回了他滑向死亡的腳步。在愛的溫柔里，賈宏聲冷酷、鋼硬、死去的心終於甦醒、軟化有了感覺。在影片的結尾，畫面是賈宏聲面帶感恩的微笑看着媽媽，音響中傳出嬰孩的啼哭聲，象是一個新生命剛剛來到這個世上，寓意一個死去的生命又獲重生。

珊珊
2003/06/03
於溫哥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