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莫漁熬到了下班。下班之後,莫漁在地攤上隨便吃了點小籠包子,喝了碗西紅柿雞蛋湯,就匆匆往喬哥那奔。該上課了。今天喬哥該講布魯斯音階的構成了。
但是,聽課的時候,莫漁有點不專心。還在想着芭比娃娃的出現,回味芭比娃娃不經意的聲音。後來,越來越覺得肯定是芭比娃娃打的電話。但是,又沒有太多的證據能說明千真萬確就是她——萬一是聲音差不多呢?當然,這個世界聲音差不多的人是有的。但也沒有絕對一樣的。可是,不絕對一樣,也是很象的啊?……
整個講課的2小時,莫漁都沉浸在這種假設和推翻的互動之中,害得喬哥總是罵。最後,上課完了,喬哥忿忿地說:“你小子,今天想啥呢?你可知道,你跟我學琴是要交錢的!錢你懂不懂?啊?有錢的話有女人也不怕了。”
莫漁反駁:“靠,我沒錢也沒女人,想想還不行。”
“切,白日發夢。”
“對了,喬哥,你上次接的那個點歌的電話,就是那個女的,你形容一下,是什麼樣的聲音?”
“靠,我不說了嘛。挺甜的。有點象‘雞’。”
“誰說象雞!”莫漁有點勃然,因為她已經把打電話的人和芭比娃娃劃了等號。
“我日,急啥子。”喬哥詫異地笑了,接着說:“那天我走了你是不是又跟她接着聊上了?兄弟告訴你,這種很騷的女人有機會趕緊上。不上白不上,上了也白上,哈哈……”
“靠,你是一點正經沒有。聽你的話早晚我得掉河裡。”莫漁沒得到滿意答覆,怨毒地看了喬哥一眼,打算走人。
回到了宿舍,已經是晚上9點多。打開收音機聽聽,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歌手的歌迷會,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滿是現場音響的嘯叫、歌手故做可人的嗲聲、主持人為了緩場表演的拙劣庸俗的笑話,還有無知歌迷們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靠,啥麼東西,惡俗。”莫漁狠狠地關上了收音機,決定接着彈吉他。因為明天是周日,樂器店的生意一般,按照約定莫漁可以不必去店裡當幌子,所以,莫漁決定今晚狂彈一把——正好喬哥教的還沒複習呢。對,趕緊複習一下,錢畢竟還是要給他的。
剛彈了一會。忽然,屋子裡電話響了!
莫漁一個箭步就衝過去接電話,以致膝蓋在慌亂間碰到了桌子腿上,一股實在的疼痛傳到了莫漁周身,痙攣了莫漁的面部,和莫漁興奮的心情錯了位。
“喂?……哪位?”
對方沒有回答。
“喂,是你在彈吉他嗎?”聲音不是上次那個的。
“啊,是我。”莫漁雖然有點失望,但也覺得比較差強人意——呵呵,芭比娃娃畢竟是可望不可及的,望梅止渴也不如先吃飽再說。
“哇,你彈的好棒耶。”
莫漁對這種無知的恭維非常膩煩。一聽就能聽出來肯定是那種一天到晚聽港台歌曲,參加一下收音機里舉辦的歌迷會,然後再跟男朋友唧唧歪歪一下的那種——怎麼形容呢,對,用張楚的歌來形容,就是《趙小姐》的那樣——在一種時候她會真得感到傷心,就是別人身上的裙子,比她身上的好。
不過,這種人的臉往往是可以讚美的。所以,莫漁耐着性子,卻又表現出一種虛偽而大方的饒有興味:“哦,呵呵,過獎過獎。其實很一般。”
“哇,真的好棒椰。你是不是吉他協會的啊?”
“呵呵,當然是啊。我還是會長呢。”
“哦,會長都幹嗎啊?是教人彈吉他的嗎?”
“會長不是吉他老師,而是為彈吉他的人服務的——琴友公僕。”
“恩?這麼高尚啊?”
“是啊。為人民做貢獻嘛。”
“哦,那你給吉他友怎麼個服務法?幫他們買吉他嗎?”
莫漁感覺對方有點愚不可及,恨不得立即結束這場無聊的通話,但是,礙於面子也耐住性子,繼續跟對方通話:“恩。一般我們給願意學吉他的人代挑琴。琴是要挑的,不在於價錢。當然,手工琴一般是非常昂貴的,大師的琴就更是價值連城了。”
“哦。好厲害哦。那我能不能問問,你有沒聽過熊天平的《你的眼睛》?”
“恩?你也喜歡熊天平?”
“是啊是啊。你喜歡嗎?我好喜歡他的歌哦。能給我唱一首嗎?就《你的眼睛》,好嗎?”
“我也就只喜歡他的《火柴天堂》,而且喜歡齊秦版的。”
“啊?那也行,你唱吧。求你了。”對方的聲音越來越嗲,撓得莫漁心裡很不好意思了,只得從命。
齊秦那版的《火柴天堂》隨即在宿舍里響起。仿佛聽筒長了一雙注視的眼睛,莫漁有點不好意思,緊張了些,好幾個地方都彈錯了。一曲終了,莫漁拿聽聽筒問:“怎麼樣,還可以嗎?”
電話那邊傳來了一串戲弄別人得逞之後的爆笑,讓莫漁知道了這似乎是一場預謀好的鬧劇。雖然莫漁覺得自己唱得並不是怎麼差,但被別人一笑,感覺好象成了一隻表演失敗的猴子,因此莫漁有點慍怒,禁不住咳嗽了幾下表示抗議。
“不錯不錯……”電話那邊是笑聲尚未在喉嚨里散去的呻吟聲,好象做愛完畢後的那種舒暢的呻吟,儘管莫漁沒有做過愛,但是,莫漁這樣固執而惡毒的想象。
“你們是不是在耍我啊?”
“沒有沒有。不是在笑你。”那邊的聲音怎麼變成第一次點歌的那個了!又是她!
“你們是哪個宿舍的?”莫漁不容置疑地問。
“哼哼,不告訴你。”那邊頑劣地對抗。
“好好好。你不告訴我我也不稀罕知道。”
“就是。何必呢。”
“……”
“那我還是不唱歌了,我們聊聊吧。好嗎?”
“聊就聊唄,誰怕誰啊?”
“恩。聊什麼呢?你出個題目唄?”
“還出題,傻蛋,那叫話題。懂不?”
“我還不知道那叫話題。你是東北的啊?一聽口音丁香那味兒咋出來了呢?”
“呵呵,我不是東北的。只不過我們宿舍里有三個東北的,我被傳染了。”
“哦。是嘛。你不是說你不住這宿舍嗎?怎麼又這個宿舍的了?”
“我告訴你我不住這裡但不代表我就不是這宿舍的。”
“‘我不住這裡但不代表我就不是這宿舍的’?哦,我明白了,你在外面租房子了。行啊。大款啊。咱們學校這地段兒,租房子可不便宜啊。你的,什麼的幹活?”
“行。倒挺象日本人的,呵呵。你管我什麼的幹活呢?”
“呵呵。你幫別人抄信封?做促銷?不對,那點錢還不夠買化妝品的呢。那——你做什麼生意?”莫漁開始邊想邊推理,但是,他想到的是一個頗為危險的答案,以至於不敢把這個答案和芭比娃娃聯繫起來。
“我啊。我是做‘雞’的。”對方赤裸裸地說了出來。語氣肯定“信不信吧你。”
“啊?你是做什麼雞的?辣子雞還是叫化雞?”莫漁覺得心裡被重重擊打了一下,但是,想繼續聊下去的欲望也一下子強烈了起來。仿佛看恐怖片的那種感覺,越是可怖越是想看下去——一瞬間,莫漁腦海里閃現了很多自己被騙財騙色被擄掠地只剩一條內褲的畫面。
“哼,別裝蒜了。我做辣子雞?我做的是野雞的雞,哈哈哈哈……。”對方變本加厲,說完了哈哈大笑,仿佛已然看見了莫漁瞠目結舌的樣子。
“哦。野雞啊。不錯,野味嘛。你一般在那裡做?我可以去找你嗎?打折嗎?呵呵。”莫漁覺得一種渴望冒險的快感直衝大腦頂層,也就口無遮攔了——呵呵,這樣的女人一般都是很解風情的了。就象《新龍門客棧》裡張曼玉演的孫二娘式的人物,麻辣到極爽。
“呵呵。你找得起嗎?”
“唉,都是一個學校的,優惠點嘛。更何況是學生,憑證半價,對吧?”莫漁感覺自己搖身一變,似乎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淫色之徒。
“哈哈哈哈……”那邊又傳來了大笑,仿佛一點都不在意這順水推舟的惡毒推測。“行,你小子挺能掰活啊。”
“西西。”莫漁笑了一下。
“算了。不嚇你了。告訴你吧。我不是妓女,別害怕。”
“誰害怕了。是妓女又怎麼樣。”
“呵呵。不說這個了。對了。你上次怎麼沒跟我說完就掛電話了?”
“哦——我……”莫漁不敢說出真相,怕萬一對方是暴龍怒而離去,只能遍個謊話:“呵呵,我急着去廁所,所以,只能先掛,覺得你可能會再打來。但是後來你也沒打來。”
“哦。”對方一時沒轉過彎來,為什麼上廁所還要掛電話,“那你怎麼放假也不回家啊?”
“我是在這裡待着學吉他的。順便打打工。”
“哦。還打算學吉他呢?誰教的你?”
“我一哥們。就是上次唱歌給我彈SOLO的那個。第一次接你電話的那個。”
“哦。他彈得也不錯。恩。帥不帥?”
“帥吧。但沒我帥。呵呵。”
“你?我覺得你可能一點都不帥。”
“為什麼?憑什麼這麼說?”
“不知道。感覺。”
“呵呵,你說對了。不過我雖然不帥。還是比較酷的。長得嘛,有點象陳小春,不過要小一個型號。”
“嘔……我最討厭陳小春了。”對方發出了假裝嘔吐的聲音。
“你學過小提琴吧!”莫漁忽然把談話的機鋒一轉,來個奇襲,因為她想起了芭比娃娃白天來買琴弦的事情。
“恩?你怎麼知道?”
“你真學過小提琴?!”莫漁覺得心快要跳出來了!難道——她真是芭比娃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