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冤家

有生之年
狹路相逢
終不能倖免
(王菲>)

渾渾噩噩地混了三十年，肖強突然想到自己已經到了該成家的年齡了，他這麼想的
時候有很明亮的一輪月亮升上了天空，把世界照得一片明鏡。這一切讓肖強眼中涌
出了眼淚，想著明天將是嶄新的一天。

第二天一切果然有所不同，起碼他是這麼感覺的，他今天穿的POLO襯衫就是剛買的，
素底上淡藍條紋，淺灰色DOCKER牌挺拔的褲子，頭髮也梳整齊了，而不象平時的刺
猥狀。他還感覺大家看到他今天的態度不一樣，連守門的胖老頭都沖他和藹地點頭
微笑。最主要的是辦公室女上司斐菲今天居然看到他沒鄒眉頭說：“三天沒洗澡的
垃圾工上班了？”今天她只是想看了看他，好像在說：太陽今天打西邊出來了？

說起這位女上司，肖強心裡就沒好氣兒，年齡比自己小不少，卻事事都比自己強，
如今她已經是他的頂頭上司了，她辦起事來雷厲風行，頗象個男孩子，肖強常罵她
是假男人，還管她叫“狒狒”。不過這話只能經過左看有看確定她不在辦公室的時
候在心裡說的。

不管怎樣，今天一切的開端都不錯，肖強打開一張稿紙開始構思。他的打算是寫個
徵婚廣告，心情很好，則思如泉湧，思如泉湧則下筆如飛，很快一篇徵婚廣告就寫
好了，當然徵婚廣告是不用真名的，而是“某男”。寫好以後心情好上加好，心裡
說：

“我靠，本人真牛啊，下筆如飛。唉，在這個單位算是大材小用了。”

再想像着應徵信如雪花般飛來，肖強搖頭晃腦地唱起歌來：

“我讓你依靠，讓你靠，沒什麼大不了。。。”

“哎呀，態度真好嘛”冷嘲熱諷的聲音，肖強不用轉頭就知道是費菲嘴裡說出來的，
心情暗淡了一些。但肖強決意今天不能讓她把自己的心情搞壞，於是他說：

“是啊，碰到良人態度當然好，碰到惡人態度就惡呀”“這麼說，你認為我是惡人
嘍？”

“我沒這麼說，是你自己說的”肖強心說你就是，不過他不敢說出來。

“砰”腦後傳來一聲拍桌子的聲音，肖強身子抖了一下，心說她現在脾氣一定發得
不小。

“你對我有什麼不滿想說就說出來，我最看不得你這樣陰陽怪氣的口
氣。”

“我。。。”肖強開始口角不太流利，思路也開始逞碎片狀，剛才的膽氣減了三分。
再轉過頭來他發現斐菲杏眼圓睜，娥眉倒豎，肖強心裡準備退出這場戰鬥。

“好男不和女斗”他用最後一點勇氣嘴硬了這麼一句，自己也不是很確定自己能聽
到不。

“誰想和你斗？斗贏了你也沒什麼成就感！”偏偏她的耳朵很尖。

“看你那樣，臉紅脖子粗的，整個一鬥敗的公雞”她再補一句，象最後的一擊，徹
底打垮了他早上開始的好心情。

中午幾個同事在對街的四川餐館吃的飯，他坐在離她最遠的角落，一盤水煮魚吃了
幾口就吃不下去了。她把自己的泡椒魚倒吃得乾乾淨淨。吃飯的時候同事們在聊到
幾個最近的電影，她好像心情極好，說起了艾慕杜華的電影“對她說”，她的見解
頗吻合他的感受，當然他認為自己的感受是頗有深度的，在這方面他一向很自負。
雖然他覺得她常常能說出他心裡的感受，這讓他感到驚異，他對這個比他還年輕的
女上司仍然是很排斥的，更可氣的是，她總是把最重的活派給他，美其名曰看中和欣
賞他做事的能力。

不出所料，應徵信真的象雪花一樣飄來，有附照片的，有不附照片的，肖強樂不可
支的窩在那張破沙發里一張一張的看著照片。

可相親的過程並不象想像的那麼如意，他先按照片上的漂亮程度排個隊，準備一個
一個見一遍，可肖強自認為不是一般格調的人，因此他也不光看臉蛋身材好，還要
氣質好。相了幾個下來，已經有點精疲力竭的感覺，更糟的竟沒找到一個與自己有
一種心靈相同的感覺。

有照片的能約會都相過了，於是他只好轉向那堆沒像片的應徵信，其中有一封抓住
了他的眼睛，信寫的很打動人，起碼肖強認為很合自己的心意，只不知道這姑娘相
貌會怎麼樣？哦，信里說了，相貌平平。。。肖強突然覺得很痛恨發明這個詞的人，
什麼叫相貌平平，太模凌兩可，比如象狒狒那樣的算什麼樣？她那副雌老虎的樣兒
大概可以去演駱駝祥子裡的虎妞，當然她沒一副虎牙。

怎麼會想到她的呢？大概太恨她了？大概每天都見到她不知不覺在腦袋裡烙下了個
影子，不經意地就冒了出來？

昨晚也是這樣，他在網上網上玩“俠客行”的遊戲，就碰到了一位叫“飛飛俠”，
他一看這名字氣就不打一處來，立馬掄劍一招“惡絕人寰”把對方刺了三個血窟窿。
他哈哈大笑，感到非常滿足。

對方發話了：“獨行！”他的ID叫獨行，“你怎麼這麼恨我？話沒說一句就殺我？”

他說：“我就恨叫飛飛的。”

“為什麼？”

“我有個惡上司叫斐菲！”

“你上司是女的？”

“對，是個惡女人！”

“怎麼個惡法？”

“。。。老叫我干最重的活，從不表揚人，從不露笑臉。。。”

“哦，她笑起來好看嗎？”

“難看極了，跟老虎咧牙似的，而且一千年也不笑一回”

“。。。真是這樣？也許她看重你的才能才讓你多做最重的活呢？有些人欣賞別人
卻不說出來。”

“。。。你說的也許對，說起來她也是很有才華的。不過她真的不笑，如果她愛笑
一些，和藹可親一些就真是難得的人。可惜啊可惜，也許她缺乏笑細胞吧？”

“你好刻薄”

“我刻薄？那是你沒碰上！”

外面下起了雨，他突然想起她笑的時候其實還是蠻可愛的，當然她通常不對他笑，
可是那次下班時突然下雨，他正準備出門，卻發現她很着急的樣子，問她才知道她
媽媽病了在醫院現在要急著去醫院送飯，於是他把雨傘借給了她。她對他那幾天多
了點笑容。可好景不長，她看到他在網上登的一篇文章“我恨女上司”以後，扳着
臉把他痛罵了一頓，他突然想起：壞了，她就是自己的女上司！

幾杯咖啡下肚，狒狒的影子終於被從腦袋裡趕走了，他決定去會會這位應徵者。約
好了就在和平路的西窗咖啡店見面，肖強喜歡喝咖啡也喜歡這家咖啡店，他認為象
他這樣有品味的人都該喜歡咖啡的。這家咖啡店裝飾高雅而潔淨，透過赭色的玻璃
窗可以看見兩旁是高高的梧桐樹的馬路，咖啡桌上方是銀色金屬管吊燈，柔和的燈
光里咖啡的熱氣裊裊升起，肖強心慌意亂的拿著本“守獲”雜誌，翻到一篇梁曉聲
最近寫的小說“臉象兔子一樣的女人”，這個名字真逗，這樣的形容也很奇特，肖強
這樣想，如果讓我形容狒狒，那就是“臉象老虎一樣的女人”，他覺得這樣形容她
很解氣，心情好了不少。

已經7點了，是他們約好的時間，他把眼睛從雜誌上抬起來望向窗外，兩排高高的梧
桐樹下走來一個苗條而修長的身影。

“見鬼，是她！趕緊逃吧”

他想逃，可路很窄，她已經在他的面前，笑吟吟的，他偷偷打量着：她笑起來好像
不怎麼難看，不，豈止不難看，簡直可以說是。。。

“獨行，你怎麼不一劍刺死我？”她還在笑，真要命！

“你？！飛飛俠？”

汗!他決定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