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教會人類什麼東西？


趨吉避凶，乃人之常情，這是毫無疑問的。但當人身處苦難之中的時候，並無吉凶
可趨、可避。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苦難能教會人類什麼東西？很顯然，苦難教會人閃避，教會人
冷酷，甚至教會人仇恨，就像我們常常在五味見到的一樣。但除了這些可能性之外，
同樣的苦難，也可能教給不同的人全然不同的東西。

我從來就認為，苦難是人生最大的財富，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位朋友，我對他說，
人生留給我印象最深、最值得回味的東西，都是苦難的。他回答說，我正好相反，
我記憶中留下的，都是美好的東西。我當時相當錯愕，覺得他這種人生態度，簡直
是大逆不道，非常反動，當然我並沒有這麼說。

對人生苦難和歡樂的敏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慢慢遠去。我是說那種執着的心態，
已經離我漸遠，我好像已經不記得這一個重大的身心命題了。

很顯然，沒有任何人會去樂於體驗那怕一點點的人生苦難。但毫無疑問，苦難是人
類最好的老師，但這裡有一個條件，就是你扛過來了。回味苦難，不可不說是人生
的一大樂事，而且是過去友情的潤滑劑，回味苦難的快樂，是不可言喻的，珍貴的，
不可替代的。人生苦難就像一枚青色的橄欖，透過酸澀的苦味，留下的是甘美的清
香，而且意味深長。。。這並不是說，苦難本身是珍貴的，但其實這麼說也沒有錯。


客觀來講，有些人生苦難的陰影，會跟隨人一輩子；還有些苦難，人可能永遠都不
再願意去面對，這樣的苦難，就於人生無益。但總體來講，我還是傾向於從人生苦
難中尋找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比如幾乎中外所有偉大的作品，很少是喜劇的，也就
是說，悲劇教會我們的東西、養育我們心靈的東西，遠遠比喜劇要多。同樣的道理，
苦難比快樂更有價值。當然這也不是說，苦難本身更有價值，雖然這麼說很多時候
也並沒有錯。因為沒有苦難，往往也就沒有覺悟，此間樂，不思蜀。

我記得，從前好像講過一個陀斯托耶夫斯基的故事。陀斯托耶夫斯基年輕時，曾流
放西伯利亞。有一天傍晚，忽然傳來了沙皇的死刑命令，監獄長通知他和其它幾個
犯人，第二天上午執行死刑。因為這個可怕的消息來得太突然，陀斯托耶夫斯基在
驚恐之餘，徹夜未眠。他忽然感覺到生命是如此的寶貴，而留給自己的時間，卻只
有短短的十幾個小時了。時間一秒一秒地在流過，黑暗中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呼吸，
並由此體驗到自由的呼吸，是何等的美妙，這是他從來也沒有留意過的。後來慢慢
天亮了，一抹陽光靜靜地透照到牢房中，遠處的林間，傳來了小鳥的鳴叫聲。。。
於是他又敏感到這陽光、這清晨、這寧靜中的鳥鳴的無與倫比的美。很顯然，在面
臨死神的靜默時刻，陀斯托耶夫斯基的感覺變得異常的敏銳，生命太美好了，而這
所有的一切，卻是他自己在走向人生終點的最後幾個小時才發現、才體驗、才真正
認識到的。。。

後來牢門開了，陀斯托耶夫斯基和其它幾個同伴，一同走到刑場站成一排，一陣槍
聲過後，所有的人都倒下了。。。待續。


當願一切苦難，遠離所有人類，所有眾生。而當苦難來臨時，但願它能洗禮我們，
淨化我們，磨礪我們，也願它能夠化作同情和悲憫，並且最終能夠幫助我們超越自
己。

最後作為資深的感情高能物理學家，也願牢頭每當難受的時光，都能趕坐上最先進
的粒子加速器，讓難受一閃而過；而每當幸福來臨時，又換成老牛破車，讓它永遠
地慢慢悠悠着，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