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破(五) |
送交者: 建議看醫生 2003年08月05日19:00:02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東風破(五) 我整理好衣服站到林珂的背後,輕輕扶助她的肩膀。 “林珂……”我欲言又止,或者說根本就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些什麼。 “陳子豪,我們倆到此為止吧。”林珂終於幽幽地說。 “好吧。”我撤回放在林珂肩上的手,“你要怎樣都可以,只要你開心。” 林珂突然轉過身來,“陳子豪,你還記得我們認識多久了嗎?” 我點頭,“記得,當然記得。” 林珂盯着我的眼睛,“陳子豪,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長到你開始破壞我的生活。” 我望着林珂,再次無話可說。 半晌,還是林珂打破沉默,“把你放在這裡的東西都拿走吧!” 我跟着林珂進臥室,看她從衣櫥里拿我的睡衣。 我突然意識到臥室里的燈沒有開,昏暗中林珂的身影很模糊。我更看不見她的臉。我在猜測第二天早上當陽光懶洋洋地爬起來的時候,這個女孩子幸福的小生活會不會依舊?當電話響了被一個朋友約去吃喜歡的菜,這個時候她會不會想起我? 然而無論如何我都知道現在自己已被扔到一邊。身體的糾纏嫻熟老練又如何?當性真的變成了一道菜,有的時候未必比西紅柿炒雞蛋更對胃口。 我還記得林珂對我說過,人怎麼能日復一日地總吃一道菜? 林珂默默送我到門口。我站在門廊里對她禮貌地說再見,林珂抱着我的脖子,很投入的一個goodbye-kiss。然後就沖我優雅地輕笑。 涼涼的夜風裡瀰漫的全是林珂的香味。 “陳子豪,”林珂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忽明忽暗,“你死了,我一定會哭的,真的!” 我盯着林珂黑黑的長睫毛,然後和她一起微笑,微笑很久。 花光濃爛柳輕明,酌酒花前送我行。我亦且如常日醉,莫教弦管作離聲。 但真的很想知道此刻誰能用琵琶再彈一曲《東風破》。 那晚和林珂分手後,我開車徑直去了和林珂一起看黑的那片海灘。然後脫了鞋子坐在水泥的堤上等了整整一夜的日出。 記得那夜我並沒有想林珂。我和林珂的故事從一開始就被染色,這樣的結局我在開始就看透。 林珂這樣的女孩子不會和任何一個男人玩淪陷。“陳子豪,我們之間僅僅是性。”我還記得林珂說這話時的表情。 林珂是衣食無憂的女孩子,名下有一家規模不大不小的會計事務所,正在C城和N城蓬勃地成長。事務所細小繁雜的東西自有雇員打理收拾,想偷懶的時候只親自查查單據也無妨。 生活的大方向大前提都有了,那軌跡就不可能脫離。 “陳子豪,我們都要守遊戲的規則!”我還記得一天夜裡她用我的頭髮她的戒指計算我倆之間的緣分,“如果你不想被別人拋棄,那就先拋棄他!” 可計算的結果我倆卻是天長地久的緣分,多讓人捧腹笑出來的一句話! 從認識的第一天起林珂就堅持我們之間的這個擁抱,能夠溫暖到幾時根本就不需要知道。於是在許多沒有什麼大意思的枯燥生活里,她是個體面的聰明女孩,而我是一個能讓她有一些感覺的有趣男人。 但是當全部生活真的這樣輪軸轉下去,終究就會如同雞肋,食之無味。 喪失了全部的趣味之後,如果還要固執地喜歡對方,這就是懲罰! 於是當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這浩瀚的海面所深深觸動的時候,對這些道理的透徹使我此刻想到更多的是我媽。 我想起來她問我的那個問題,“你在美國這七年都幹了些什麼?” 我媽的這個問題讓我倍感尷尬艱難,因為她說,“七年前送你走的時候,你身邊有個要嫁你的姑娘,你還對我說,你去美國讀博士。” 我把眼睛投向遠方,“不錯。七年裡我沒有讀博士,同時把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 我沒有辦法把七年裡發生的一切在一個月裡解釋清楚。七年不算長不算短,但足以產生距離給我躲閃的理由。 我想一定是上天用孤獨來報應着我的殘忍。不錯,還有什麼比一個母親送別兒子的又一個七年遠行更鋒利的刀?這次我媽堅持只送我到家鄉的火車站,她說她看不得飛機起飛的那一剎那。 我抓着她的手說,“媽,跟我去美國吧!我可以買房子給你住,然後在院子裡種很多漂亮的花。” 然而我媽卻說,“等你有了老婆有了兒子我再去!” 我突然軟弱地抓不牢她的手。火車啟動,我連回頭看的勇氣都沒有。 我捲起褲腳突然想要發足狂奔。逃離到黑夜裡的海,把自己變成了一條魚。可以一直地游,沒有停下來的時候。我確信大海比人安全的多,因為海水永遠不會撤回它的懷抱,直到生命的最終。 海就這樣升上來了,山崩地裂般的巨響愈來愈近,整片大地都在動搖,仿佛頃刻間就會陸沉。 我卻顫慄恐懼以至不能呼吸。 ************************************************************************ 我和林珂分手快四個月了。我們分的很徹底,沒見面,沒電話,沒email,沒任何消息。 我常常做夢。 那個孤獨死去的夢卻再沒有來。很多夢裡卻有蘭花憂傷的香徘徊。 我在某天早上去附近一家教會,因為有一個問題要問牧師。 我問:“女人真的是用男人的肋骨造的嗎?” 牧師點頭。 “那是不是神造一個男人就會造一個和他相配的女人?” 牧師又點頭。 我猶疑地提出最後的問題,“有沒有可能,神造了一個男人,然後拿了他的肋骨造了一株蘭花?” 牧師瞪着我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我愛上了一個蘭花妖,這算不算一個神跡?也許我應該去梵地岡問教皇。 生活搞不懂的匆忙和悠閒,有時候確實辛苦極了。 去N城出差,照例去那個叫blue moon的脫衣舞俱樂部。那裡有身材曼妙,柔軟如水的女孩兒在藍色的圓形舞台上繞着一根鋼管輕舞。有鋼管反射的藍色的光在她們的皮膚上跳躍。 半醉半醒間,一個有着亞麻色頭髮的年輕舞女用嘴叼走了我手裡的錢。有人吹口哨,因為叼錢的時候,她的胸碰到了我的臉。 一百塊錢,今夜這個女人就可以為我獨舞到天明。可是我卻很掃興地吐了一地。我想一定是我體內的蘭花毒發作了。 和林珂分手後,我竟然一直未近女色,看來真的是某個環節出了錯。我想是不是我最近女人太少,所以丟了一個就傻了? 總是在心動,可哪裡有心痛?總是心還沒有痛就不動了。 到底還是在M大遇到了小裴。那天晚上下了data mining的seminar,就在走廊上遇到剛出實驗室的小裴。 我們邊走邊聊。關於我的工作,上的課,和小裴的功課。 小裴問我有沒有database方面的比較好的入門參考書。 我抬腕看了看表,還不算太晚。 於是我說你現在可以跟我去我家拿,然後我送你回家。 到家以後,趁我找書的工夫,小裴自告奮勇地替我煮速凍餃子。 小裴吃的很少,我覺得完全是象徵性地陪我吃,不知道是客氣還是胃口不好。 我到底忍不住打聽小月的近況。小裴淡淡地說我姐過的挺好的。 “她過的好就好。”我還是有點傷感,張亞東原來真的可以代替我。 “子豪哥哥,你是不是特恨我姐?”小裴突然問道。 “恨?談不上,我和你姐在一起長長短短有十年。感覺她就像我的手,突然被人砍掉當然疼,但那畢竟是我的手,我又怎麼恨的起來?” “那張亞東呢?” “開始的時候當然恨,所以才會打他。”我咧嘴努力笑了笑,“但打過之後,就沒感覺了。只要他能讓小月幸福,我就不恨他。” 小裴低下頭不說話,半晌才幽幽戚戚道,“子豪哥哥,我姐還是想着你。他們總吵架。張亞東一點也不幸福。做第三者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我吃驚地望着小裴。她憂鬱的讓我覺得很陌生。 送小裴回家的路上,我們沒怎麼說話。車裡的氣氛很沉悶。 我努力地找話題。可七年的斷片使我對現在的小裴一無所知。單靠回憶很難把談話繼續下去。 Savage Garden的那首經典情歌《truly madly deeply》正在唱機里熱烈地煽着情。我把Bass調的老大,震得玻璃“嗡嗡”響。 在小月家樓下,我給小裴打開車門。 “小裴,有空好好勸勸你姐。什麼事情不要太要強了。” “你真的希望他們好?你別忘了是張亞東奪走了你的幸福!”小裴突然激動起來。 “小裴。過去的就過去了。人都得珍惜眼前的不是?” “子豪哥哥,”小裴突然口吃起來,“是不是每個第三者都可以得到這樣的寬恕?” “什麼?”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愣了一下,半晌才猶猶疑疑道,“我想是的,如果他們是真愛!” 目送小裴進了門,我才發動車子。 夜風從搖下的車窗瘋子般地竄入,我突然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小裴為什麼和我在第三者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放?難道,她和張亞東在一個屋檐下日久生情? 我不敢想下去。 到了家坐在電腦前回了幾封mail。對小裴的疑惑還是揮之不去。 我下意識地進了M大化學系的主頁。想來小裴是新學生,名字還沒來得及放到學生的名單裡。於是我開始在教授的名單下找指導學生的名字。 果然在一個叫Mingwei Xiao(明偉 肖)的教授名下找到了小裴的名字。 我用鼠標按着小裴的名字,痛苦地猜想她和張亞東發生婚外情的可能性。如果是真的,以小月那麼激烈的性格,會發生什麼? 但突然之間這個叫肖明偉的中國教授的照片吸引了我。他看起來很眼熟,我想我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我抱着頭,盯着他的照片用力地想。他的眼神很特別,我看了一會兒,竟有點不自在。 於是我突然想起來我在機場和“永泰”都見過這個男子,他是呵護那個蘭花女子的人! 難道小裴是和他? 我出了一身大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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