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羅:精神王國的乞丐 |
送交者: 學進 2002年01月27日18:17:56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從中我體會到了摩羅的另一種善良,他對世道人心看得太透了,他知道生活在沉積了太多腐殖質的這塊土地上的我們,都是一群無賴,已經夠可憐了,他不忍心再施以責打,因而選擇了慰撫。是呀,面對一群遍體鱗傷的非人,你還好意思在他們身上抹鹽嗎?他的慰撫方式很獨特,他知道國人最缺的是什麼,就替他們乞求什麼。這是一種非常少見的極具人文色彩的為民請命的方式,不是包公式的,也不是海瑞式的,而是乞丐式的。所以我將他看作是一位行走在精神王國的乞丐。 “可憐”,這是我讀完摩羅新著《因幸福而哭泣》的第一反應。這種乞丐式的可憐,看似軟弱無助,哀哀相告,但因為他不只是為其一個人求討,也是替精神上一無所有的民人求討,故其乞討過程中顯露的一副可憐相,不是叫人厭,叫人唾棄,而是讓人敬,讓人感奮。什麼時候摩羅從《恥辱者手記》和《自由的歌謠》中的鬥士形象一變而為一個乞者形象了呢?這種蛻變意味着什麼呢?作為喜愛他的讀者,是該為他慶幸,還是該為他難過?摩羅本人又是怎麼看的呢?在《代跋》和《後記》中,他一口一聲“小段子”,好象收錄在這本集子中的文章只是說書人說來取樂的小段子?意思是他不在乎它們,也提醒讀者不必太把它們當一回事。要回答這個問題,先要分析摩羅為何要做一位乞者,向誰乞討和乞討什麼。 在《恥辱者手記》和《自由的歌謠》中,摩羅以罕見的勇氣和良知,直面人生,直面現實,將自己非人的生命體驗告白於所有的讀者,並且在舉證了種種世相人心後,他無情地指着你我說:大家都是非人,都是一無所依的無賴。這夠殘酷的,但我們不能不承認他說得對。魯迅在上個世紀初說過這個話,摩羅接過魯迅的話頭,結合自己的生命體驗反覆地陳述,因為歷史和現實的關係,他說得尤為沉痛,尤為激切。他還明明白白告訴大家,作為無賴,我們缺少的是什麼。那麼,我們到底缺少的是什麼呢? 先來看摩羅在《代跋》中的一段話:“多年以前,莎士比亞劇本和詩歌中對於人性的禮讚,布克哈特對於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人的自尊自信和人格理想的充滿詩意的描述,拜倫、普希金、萊蒙托夫對於精神自由的追求和捍衛,歌德、惠特曼對於人的內在創造力的展現與歌頌,盧梭和馬克思對於公正、平等、正義的呼喚和信賴,康帕內拉、布朗基、克魯泡特金、車爾尼雪夫斯基、傑弗遜改造人類生活的偉大熱情和偉大生命力,托爾斯泰、甘地、泰戈爾浩蕩無邊的人性之愛,——所有這一切鑄就了我的精神生活。”難怪摩羅能成其為今天的摩羅,原來有着這麼健全深廣的精神資源為其奠定生命之基。摩羅在此交了他的老底。從中不難看出,我們缺少的是什麼,摩羅也清楚我們缺少的是什麼。為此,他為他自己,也為我們這些可憐的迷途的羔羊走上了漫漫的求乞生涯。他向先哲、詩人、宗教家求乞,請給我們的靈魂注入善、愛的質素,他向那些育人者求乞,請給我們的下一代施以健康的人格教育,激發和調動他們內心的尊嚴意識和生命激情,他向那些吃人者求乞,不要再想着法子吃人了。於是,我們聽到了偉大的德蘭修女在領取諾貝爾和平獎的儀式上,帶領全體與會者齊聲朗誦《和平祈禱詞》的聲音(《方濟各的〈和平祈禱詞〉》),看到了那位遍身都是陽光的賣牛奶的姑娘,讓我們體會到一顆純淨的心需要另一顆純淨的心的照耀,一顆黑暗的心更需要一顆純淨的心的照耀與沐浴(《為了看看陽光,我來到世上》),看到那些鼓勵學生做特務和打手的教師是如何在摧殘學生的身心健康,呼籲大家都起來抵制這種罪惡行徑(《不能鼓勵學生當打手》),還有把敵人變成人的俄羅斯婦女,溫柔起來的男人,收養了五位棄兒的一對撿破爛的夫婦,給貪污的人送錢的作者的父親等等。作者以一顆博大的愛心向我們講述着他們的事跡,即使是對那些人格有缺陷的教師和那些吃人者,作者也多以悲憫的眼光去看待他們,給他們指明一條生路。善人啊! 作者在後記中說,他喜歡這類小段子的寫作,其實,它們並不小,每一篇的思想都異常飽滿堅實,加上氣格高邁超拔,他無須藉助花哨的技巧和精緻的語言,平實樸素地道來,一樣能給人的靈魂以極強的穿透力和擊打力。只有那些自覺到自己思想強度的人才會毫無愧色地運用這樣毫不時髦的表達方式。 當今時代,像摩羅一樣關注人的生存處境、人的生存命運的作家不是很多,作為一位人文學者和思想者,摩羅最可貴的一點正在這裡。他的所思所想、所憂所慮都繫於人的命運;人,是他一切精神活動的出發點,也是落腳點。他所說的無賴,不是單指某個人,而是泛指我們大家。所謂無賴,即是精神生活極度空虛、人格極度萎頓的人,也就是精神乞丐。可悲的是,我們並不知道自己是精神乞丐,或者知道了但不知向誰求助、求什麼。摩羅站出來,告訴我們真實的身份,並且指出要徹底改變我們的乞丐身份,首先要懂得人之所以為人的一切,懂得尊嚴、平等、和平、仁愛、慈悲、悲憫、感恩、寬容等等,在這之上,再建立起自己的信仰和理想,從而走向人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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