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雞是門學問。我打小經常看老阿姨宰雞。先燒一鍋開水,再往地上撩一碗鹽水,一手拿雞,一手拿刀。用刀往雞脖子上一抹,嘩嘩的雞血便流進碗裡的鹽水中。這時嘴裡還要念念有詞,“雞雞雞,雞雞雞,脫了毛衣換布衣”,充分體現那佛祖的慈悲心腸。待雞毛退淨,碗裡的雞血也凝固了。
人長大了,我也常學着老阿姨的模樣宰雞。雖然模樣有了,可刀法還不怎麼熟練,殺完的雞總要撲騰很一會兒才慢慢地死去。結果,不是弄得滿地雞血,就是弄得一地雞毛。
上了大學,學會用手術剪宰雞,那感覺簡直就是上了層次。標本製作課上都是這麼幹的,一把剪刀從雞嘴裡伸進去,朝着一側的頸動脈喀嚓一刀。這樣宰雞沒有外傷,做出來的標本才會漂亮。你說也怪了,怎麼這邪門歪道的事情常常都透着那麼有學問。
一次中學同學聚會,大家買了只呱呱叫的鴨子,說是要嘗個香酥鴨。當着男女同學的面,生物系剛畢業的我年輕氣盛,總想着在大家面前露一手,所以,自告奮勇地包攬了宰鴨的活計。扔下同學遞給我的菜刀,提着鴨子和剪刀就下樓了,後面當然還跟着一群看熱鬧的男女。殺雞殺鴨見的多了,只是沒見過我這樣用剪刀的新鮮殺法。來到樓下,我故弄玄虛地先擺了個姿勢,然後將剪刀往鴨嘴裡一捅,隨着一聲喀嚓,股股鴨血從嘴裡便噴射了出來,不大工夫鴨身子也軟了,鴨眼睛也閉了,放在地上沒了氣息。直看得周圍一個個的狗男狗女們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大家一致稱讚的是我那神勇的剪刀功法。我當時回答的也不含糊,生物系的高材生宰只鴨子還不是小事一樁,誰知話音未落,只見殺過的鴨子像侯寶林相聲里武松打過的老虎一樣,它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來,然後蹈了幾個碎步,接着就呱呱地叫着滿世界跑了起來,遂害得大家在鴨屁股後面一陣緊追。到了,還是我的同學用菜刀解決了那隻鴨子。我的表演算是把大家的肚皮笑破了,用我同學的話說,當然還要有搖頭晃腦的樣子,這叫做:卑賤者最聰明,高貴者最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