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地到英雄談電影人物 |
送交者: 佚名 2003年11月24日19:58:25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黃沙大漠中的孤城,刀光劍影,遍地屍橫。大唐通輯的犯人李校尉(姜文)與前來捉拿他的日本譴唐使(中井貴一),為了保護帶有珍貴寶物的駝隊安全到達長安,暫時放下自己的使命,聯手為駝隊護航,在古絲綢之路上與前來截貨的響馬和突厥部隊展開了一場殊死的搏鬥。校尉手持雙刀殺入敵叢,視死如歸,以一當十,直到耗盡最後一絲氣力...... 既然是談電影人物,我就不想贅述故事情節。走出影院時我的腦海里浮現出另一部國產大片,去年張藝謀的。兩部影片孰優孰劣,觀眾和評論家們仁智互見,而其中對於英雄的描繪,在我看來,卻無甚差異。這種傳統觀念上的英雄讓我回到自己十三歲時敬仰的、人物,對君忠,對友義,對弱者仁,對敵人勇。 去年這個時候,我曾寫過一片文章,預測不能獲得奧斯卡獎,後因電腦出現故障,未及完成,就看到網上報紙上對其鋪天蓋地的聲討文章,自覺不願再落井下石,反而對於中國一流導演開始探索商業化有些欣然,便將文章擱置一旁了。今年聽說又有決心競爭奧獎,趁回國之際趕緊一睹為樂,觀後卻感覺有什麼東西堵在心口,不吐不快。其實,既然是作為商業片拍攝的電影,就沒必要打破腦袋往奧斯卡那裡擠,不見近幾年來,奧斯卡已經越來越被藝術片所占領? 對於電影的其他要素,攝影、音樂、特技、節奏、後期處理等,我在此不想多做評論,只想就電影的故事和角色刻劃,談一談我的觀點,看看中國電影與奧斯卡獎到底距離多遠。(斗膽預測,與去年的一樣,鎩羽而歸。) 對於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來說,沒有人以電影的製作成本和其他技術上的效果去裁判誰來摘得桂冠,因為非美國本土的影片,再大的製作也不能與好萊塢影片相媲美。評委們更看中的是電影故事,是體現在故事人物身上的複雜人性。 電影首先要敘述故事,故事的發展通過發生在主人公身上的一系列衝突而展開,角色的性格也就在這些衝突中體現出來。故事往往是這樣開始的,主人公要完成一項任務,來自各種各樣的阻力試圖阻止他實現自己的使命,經過與這些阻力的節節交鋒,故事推展到高潮,主人公或成功或失敗,從而使其對某一種價值觀產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看似就這麼簡單,但成功的劇本和成功的角色刻劃不同於眾的地方,正是在於他們探討人性深度和人類面對的衝突層次的深度。角色的豐滿程度是通過他們面臨的壓力來體現出的,壓力(對抗)越強大,人物的本性揭示得越深入。 美國著名的電影理論家Robert McKee在他的經典著作“Story”一書中有過精彩的論述,這本書已成為今天美國電影電視編劇們的Bible,McKee自己也被拍進了電影,成為去年奧斯卡提名影片“Adaptation”里的角色。 McKee分析人類面臨的衝突有三個層次: 第一層:人與環境的矛盾。地震、雪崩、飛機失事、恐怖分子襲擊,均屬於天災人禍,在這類事件中,人們所體現的各種精神是最易於表現的,揭示這類事件所引發的鬥爭往往結束於正義戰勝邪惡、人定勝天或人不可與天斗這個結論中,易於表現,易於引起共鳴。對於電影藝術來說,這類題材的影片最多,也最淺顯。 第二層:人與周邊人的矛盾。父子、母女、情人、愛人、仇人,包括上級、朋友、江湖上的紛爭或俠骨丹心,都在這一層次。絕大多數電影,包括涉及第一層矛盾的,都會反映到第二層的矛盾。這一層矛盾揭示得好的,就已經能夠引起許多觀眾的共鳴。絕大多數好萊塢影片和中國影片就停留在這一層,許多涉及到第一層的故事也會或多或少地涉及到這一層。揭示這一層衝突最典型的藝術形式是肥皂劇,沒完沒了的你爭我斗把人們生活中無處不在的人際關係折騰個底兒露。 第三層:人與自我的矛盾。這是最難把握,但給予觀眾最多回味的一層。這一層區分了好故事與經典故事,好電影與完美電影。自七十年代以來,美國觀眾和評論界越來越青睞這一類影片。以眾口皆碑的為例,從第一集到第三集,從老教父到新教父,影片的主人公無不處在自我矛盾之中。老教父為了不受黑社會的欺壓,拉出了自己的隊伍,顯赫的威望和富足的家業掩蓋不住江湖上連年不斷的紛爭,試圖為自己為子女帶來平穩安逸生活,卻最終使自己及家人無時無刻不處於生命受到威脅的狀態中,多年積攢下的派系恩怨使自己深陷其中欲拔不能。老三早年是最不願介入家庭生意的人,父親的去世,長兄的被害,二哥的無能,將他推到繼承家業位子,他時刻注意保護自己的家人,卻在臨近解甲歸田之際,愛女為掩護他而被射死,Al Pacino在劇院的台階前,懷裡抱着死去的女兒,欲哭無淚,欲喊無聲的鏡頭,成為經典。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所做出的一切卻使得親人得不到根本的保護,人物自身矛盾的焦點。 再來看頗為西方觀眾看好,而被華人觀眾不解的>之所以有別於傳統武俠片,在人物刻劃上的原因。主人公李慕百年輕時追求江湖上的自由,中年之後領悟到即使人在江湖,卻仍是身不由己,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愛上的女人是師兄的女人,在愛與義之間做出決斷,該犧牲的是什麼呢?即使一朝掛劍而去,對世間的明爭暗鬥無動於衷,卻有違江湖上行俠仗義的原則,在明哲保身與伸張正義之間做出選擇,那身後的評說又該如何交與後人呢?一個人一生的追求在最後發現自己陷於不能兩全,也許只有一死,方能解脫。行為的目的與結果常常相違,成功的時刻就是發現自己毀滅自己之時,或自己將自己毀滅才能達到捨身成仁的意境。 無論是還是,都缺少這一層次上的衝突。 西方的觀眾喜歡看到的是人,與自己一樣的充滿自身矛盾的人,現實生活中的我們不是如此嗎?你的工作是向全世界兜售天下大一統的麥當勞漢堡包,而你自己真正喜歡的是家庭餐館特色風味的漢堡,你公司的節節擴張,擠垮了一個又一個你家街角的、每次進門都能叫出你名字的、知道你口味喜好的家庭快餐店,這世界應該是怎樣的呢?或者,你出國多年,卻時刻想着海龜,父母已近晚年,不適應美國生活,子女正直成長,對你生長的文化缺乏認同,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價值被放在天平上,什麼東西是最重要的呢? 傳統的劇本寫作中,主人公就象我前面所說的,都身負某種使命,使命的完成過程中,交織着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近年,西方藝術影片在人物刻劃中,都不約而同地加進了主人公潛意識中的另外一個Desire,這個潛在的欲和自己的使命之間存在的矛盾,從一開始就埋伏下了,只是自己並不清楚。在故事推展的進程中,主人公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了自己的true self,越來越認清真實的自我與自己希望達到的(或是別人眼中的)自我之間的衝突,從而在Climax時做出自己清醒的選擇。這樣的影片例子有很多,我想起來再做補充吧。 總之,西方社會對人本的關心遠大於對人的社會責任感或是群體責任感的關心,這在西方文學裡已近表現的很清楚了。深諳此道的哈金在中講述了一個個體的困境,等待的結果並非是自己想要的結果,也許主人公遲遲等待多年而沒有完成等待的過程本身,才是他潛意識中理想的狀態,一個賢惠持家的老婆和一個愛着自己的情人同時存在,各自完成各自的角色,一旦角色發生變化,理想狀態就消失了,留下的還是無奈和悵然。 余華的中,主人公沒有潛意識,他的使命就是活着,simply that。沒有內心的自我掙扎,就不能實現自我更新,自我突破,自始至終處於一個狀態中,在人物結構上與平面英雄差不多。 扯遠了,打住。 由此來說,的結局也許可以是這樣:李連杰大堂上刺殺皇帝成功,暴君終於殮屍龍案旁,普天歡呼。但是,繼之而來的是群雄並起,中原再逐鹿,百姓重陷水火,民不聊生。“英雄”見此情景,方知“安定團結”是百年大計之首,悔於自己年輕不諳世故,為哥們兒義氣而起殺機,或為了地方軍閥的餘黨而耽誤了黨國“攘外必先安內”的基本國策(這都什麼焊什麼呀),終於自覺無顏面對百姓,拔劍自刎以謝天下,不失為知錯認錯的好漢。怎能讓老秦幾句話,就把幾十年的信念給摧毀了呢? WELL,歷史不是那樣發生的?歷史也不是電影裡那樣發生的,是嗎? 越扯越遠了,都扯到秦朝去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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