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異趣 |
送交者: 方成 2003年11月26日18:05:11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不知是哪位仁兄,把我的名字列入美食家名單上了,我真不配。倘說我近乎雜食家,還差不離。單是老鼠我就吃過三種。其它如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長的多種蟲子,我嘗過十幾種。我的嘴好奇,見什麼新奇又能入口的,我總想試試。廣東人的胃口已是名聞天下,而所食之雜超過我的恐怕不多;只提一樣,吃過蟑螂的有幾位? 對於美食我獨有命意。我是美食之意不在味,而在於情趣之間。因會畫而常出差,盛宴所遇不少,味是真美,可吃過常忘。難忘的是在飲食之間感人的情趣。 我最樂於家宴。孔子曰:“食不語,寢不言”。 我獨自吃就不言不語。睡着了也從不發言。可在家宴中卻深感席間對話中的情趣之美。所以我請朋友來家時吃飯,自己上廚房,一向是從頭到尾陪客的。辦法很簡單,買幾味熟食當酒菜,外加自己做好的涼拌萵筍或蕃茄之類,再做兩味燉菜,如燉肉(加上干海鮮、豆製品等等,侯寶林稱之為“方家菜”)或雲南汽鍋雞之類和一大鍋菜湯如白菜粉絲豆腐湯,再準備好兩三盤炒菜,如炒扁豆、炒青椒之類放在廚房裡。客人來齊,陪客喝酒,冷菜過後上燉菜,席間我入廚房幾分鐘,炒一盤端上,接着喝酒。過一會兒再進廚房,幾分鐘後又端上盤炒菜,接着再喝。喝得差不多了,進廚房端出大鍋菜湯和米飯,宴近尾聲。席間談話,我這主人一直是陪着的。來客多是文藝界的朋友,談的離不開文藝間的事,往往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有些創作題材就是從席間得來。最難忘的是一次在席間侯寶林提起相聲中的幽默問題,引起我們很大興趣,由此研究起這方面的理論來。幾年之內,我寫了兩本書出版。 在家宴中,都是興致勃勃,高談闊論容易笑話百出。我請幾位雜文界的朋友來,席間談得高興,牧惠說:“老朋友嘛,招之即來······”我接着說:“揮之不去”引得大家笑起來,(這事我忘了,是韓羽記起來的)。再一次席間鍾靈說他老是那麼發胖,我說:“你少吃嘛!”他說:“我光喝水也胖。”旁邊侯寶林冒出一句:“這玩意兒好養活。”逗得我差點噴出飯來。有意思的是音樂家李凌的家宴。一到春節,他常邀朋友歡聚,家人以川味菜餚待客。他喜歡請客人在他自製的冊頁上留“墨寶”二三言,會唱的用錄音機錄下一段小曲。侯寶林、謝添、鍾靈的歌聲他都保留着。許多已過世的朋友在冊頁上的留言都珍存着。過年過春節,家家都備盛宴待客,我還是欣賞北方習慣包餃子。在我家,包餃子主人客人一齊動手,在動手期間總是話不停口的,談心談笑,這是最愜意最有趣的美食了。花錢不多,費時最少,收益則是大大的。 最使我難忘的還有一次。我在四川上學,那正是抗日戰爭時期,學生十分窮困。一年春節除夕,幾位同學好友湊錢買了一斤白酒,一包花生米和一些很便宜的地瓜聚在宿舍一角守歲,酒餚不足,大家猜拳,勝者喝一口酒,吃半粒花生米。猜拳縱情悄聲呼喝,興高采烈地鬧到天亮。對我們這一群素食而言,吃什麼都是味美的。如今這些同學多已物故,而這次的美餐始終留在我的記憶中。別以為美味菜餚必需上哪家飯店、餐廳,有些家宴中之美味,想起會令人饞涎欲滴的。我常想起成都車輻家的排骨蘿蔔湯和鍾靈家的紅燒肉,我怎麼也學不來,大酒家盛宴中也還沒見過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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