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小河 |
送交者: 一枕清霜 2004年03月23日15:54:44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如今公路縱橫交錯,私家小樓成片撥起的故鄉,在我很小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小鎮。鎮上有條南北走向的小河,日夜無聲地向南流淌。大人們在河裡洗衣洗菜,小孩子捉魚蝦撿石子,怡然自樂。鎮上大多數機關也依河而建,連唯一的一條公路“正街”也是在相距不到一里處與河平行延伸。這條街全長不超過一公里吧,我家就住在較北端,稱為北正街上。 從家裡後門出來,沿着一條鋪了鵝卵石的小路,走二十多分鐘,就到了河堤,河堤是在“大興水利”的年代裡修築的,那時是我的樂園。每次偷偷溜出門,我的心就象滿漲的風帆,充滿了希望地快樂着,哪怕只是在河邊撥弄撥弄小草,在微風中吹吹撐滿小傘的蒲公英。直到想起快要吃飯了(父母最煩我象個野孩子,到處跑,吃飯時找不到人),才撥腿往家裡飛奔。回到家,如果大人已端着碗,我心裡會撲通撲通直跳,如果沒有,我就裝出一副坦然的樣子。這種欲蓋彌彰的做法,大人一定早已識破,不過懶得揭穿而已。 暑假是一年中第二好的時光(第一當屬過年),每當那時,父母不用教課,我和哥哥不用上學,全家基本處於修養階段。每天下午四點左右,只要不下雨,媽媽就會帶哥哥和我去河裡“洗冷水澡”,冷水澡名不符實,因為河水被夏天的太陽曬了大半天,熱得厲害。有一次我剛下水,站在岸邊樹蔭處的媽媽就叫我快上來,媽媽摸着我被熱氣蒸得緋紅的臉,心痛地說,“天!象水煮的蝦子!”媽媽不是個感情細膩的人,平時很少被她這麼疼愛,當時我真想到水裡去再泡上半天。 悠悠的河水悄然流走,我也一天天長大,轉眼上了初中,和一個大城市來的女孩子徐春成了好朋友。那是一個青春萌動的歲月,只要一有空我們就遊蕩在青青河邊。我們一起欣賞着雞媽媽帶着一群小雞在茂盛的青草叢中時隱時現,採摘着滿堤盛開着的淡紅色野薔薇花。河堤的偏僻處有不少墳瑩,我們驚訝地發現墳上的野薔薇開得特別嬌艷,還有潔白和深紅這兩種少見的顏色,“真是怪哦!”我們一邊驚嘆着一邊跑過去采,根本沒想到害怕。我教徐春拉起深埋在沙里的甜莖,告訴她野薔薇的嫩芽剝了皮就可以吃掉;徐春則用四隻手指拈起一隻癩蛤蟆,用行動證實癩蛤蟆其實並不可怕,它凸凸凹凹的皮膚里也沒有毒液射出來可以刺傷人的眼睛。然後我們走進一片竹林,一夜春雨過後,地上冒出不少小筍,“竹筍也可以吃。看堤的那個人好象不在,要不我們撥起來看看?”隨着一陣清脆的斷裂聲在空曠的河堤間迴蕩,一個蒼老的嗓音在我們頭頂雷聲般響起:“哪個在毀林?!”嚇得我扔了筍子飛奔而去,徐春則被逮住了,這件事的結果是沒收了徐春剛從大城市裡帶來的時髦雨傘。 後來我離開了故鄉,不再瘋不再野,成天坐着看書。一個秋天的下午,我收到了同鄉班長的紙條,約我國慶節某天在河堤相見。我有點害怕,在當時和班上大多數人相處得不錯的情況下,唯有這位班長對我傲慢無禮,還兇巴巴的。等我終於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久違的河邊,一些不知名的樹在飄絮,枸杞彎彎的枝條上也掛滿了紅色的小果實,走着走着,突然發現班長早已等在那裡,正拿着一杈斷枝在腳邊的草叢上抽來抽去,“天啦!是不是要打人?”當我意識到處境險惡,但仍有生路可走時,便不顧斯文地落荒而逃了。 這個班長後來成了我的男朋友,他是個不錯的人,但是這段感情看上去越來越無望。我利用一個春節回家探親的機會,把他約到河邊,一陣冷風卷着沙子向我們撲來,刮得光禿禿的小樹枝也搖晃着相互敲打得啪啪作響。我們面對着褐色的樹林站在高高的河堤上,任由無精打采的太陽冷冷地照着。透過樹梢,我看到已變成幾股細流的河水疲倦地流淌。小河乾枯得變了樣,曾經的水草豐盈只有去童年的夢中尋找。 離開故鄉很多年了,許多往事也隨風而逝,唯有故鄉的小河在我的印象中是那麼清晰:那年老的看堤人和爬滿堤壩的野薔薇,那河邊搖曳的青草,還有水中嬉戲的魚蝦,每當微風拂過,草木低頭,樹葉竊竊私語,仿佛在訴說無盡相思。。。。。。呵,故鄉的小河,故鄉的小河,故鄉的人們請善待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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