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前一陣兒老刀向我們實驗室的一個墨西哥人請教有關導數的問題,這老墨翻了個白
眼仁兒反問,你沒學過微積分?老刀說學過。那老墨又翻了個白眼道,學過怎麼不
會呢?!弄的老刀好不憾顏。
是啊,學過怎麼不會呢。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年的學潮把我耽誤了。
罷課是從四月份開始的,高數正講到了積分及其應用這塊兒。老刀我那陣兒被罷課
對上了胃口,精神頭正足。畢竟是人生頭一次啊,激動!
其實以前老刀也罷過課,不過那時候名不正,言不順,只能叫“逃課”,屬於自己
一相情願的那種。上高中的時候因為罷的太多,還遭到一次通報批評。這次可是不
一樣,有句口號說了:神州大地,已經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而且罷課不同於逃
課,罷課是不光你不用去了,別人還都陪着你也不去了,可比逃課一個人孤零零的
心理踏實多了!那陣子宿舍好不熱鬧,老刀是“才下書桌,又上牌桌”,同學們也
是特別珍惜這一寶貴的時光,每天除了定點兒在校內游遊行,喊喊口號,大部份時
間就搭在牌桌上了。
那時候各方面對罷課也都很支持。學二食堂對面那條上課必經的馬路上,每天早上
都有學生值勤:攔路。看見學生背書包的就不讓過,非給你講講國際,國內形勢不
可。講的你要再不回去就不是人了!老刀我是看在眼裡,甜在心裡,學生不用上課
的感覺,真是受用極了!有的老師也是背底挑火。有次上聽力課,那女教授也有四,
五十歲,怕是到了更年之期,正是愛發脾氣的時候。那次看見我們人頭到的還挺齊,
登時氣就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的說:我是歲數大了,走不動路了,我要是還年輕,
我早就遊行罷課去了!你們怎麼還來上課呀!(最後這句她嘴上沒說,是老刀替她說
的)。
那你說課還怎麼上,可不就由的老刀等撒歡兒了嗎!
象老刀這樣罷課積極分子,那時候都歸在思想覺悟高的那批人里,所以娛樂之餘,
偶而還要出來參加一下革命工作。班裡負責寫大字報的趕不出活來的時候,老刀趕
鴨子上架,有時候也得來上這麼兩筆,頭一句總是:“據美國之音報道,。。。”
貼大字報的時候,我們化工的從來不用膠水,那東西還得花錢去買。我們都是去實
驗室拿膠黏劑,又不花錢,效果又好,貼上去後要想再揭下來,非得連牆皮也帶下
一塊兒不可。 若干月後開始清理大字報,看見八里台大隊的大娘們都邊刷邊罵街,
老刀心說:認頭吧你,要是給你上檔次高的,非讓你們把磚頭兒也扣下來不可!
這大字報寫着寫着,自己也感覺沒有什麼新意了。這也難怪,我們工科的學生腦筋
是不靈,大家商量來商量去,決定去南大學習人家的革命經驗去。
第二天上午,一眾人來到南大學三後面。別看天大南大就一牆之隔,可你看人家那
革命氣氛,那大字報上的消息那叫駭人聽聞,聞所未聞,看的老刀從頭到尾嘴都沒
合上,甚是驚訝的很。那幾位也是如此。等看的差不多了,大夥兒一碰頭,都是一
臉的凝重和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原來國際,國內形勢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我們還都蒙在鼓裡呢!
有領頭喚作“老貓”者(那是老刀的橋牌搭檔,一西北愣子也),終於開了腔:不行,
咱們得回去趕緊跟咱們班女生說說去!我們班女生各個都是頑固分子,五個班,一
百多人的高數課,上課的只剩二十來人了,期中有十個就是我們班的女生。
我們幾個那天來到西階教室,開始時完全是一種神聖的使命感。等老貓進去鄭重的
跟教授一說,說目前形勢相當相當緊迫,要趕緊和我們班女生宣布一下的時候,教
授二話沒說,當即嶄停了講課,把我們班女生放了出來。
看見一大堆女生乎拉乎拉出來,老刀就是那會兒開始心不在焉的。要說也都一塊兒
上了快一年課了,老刀其實那才是第一次認真打量我們班女生,沒辦法,誰叫老刀
情豆開的晚呢?!那會兒,老刀隱約聽着老貓詞不達意的介紹形勢,間或還加上他
自己的推理,一眾女生也聽的十分認真。其中有一位,長的漂亮,儀態大方,往那
一站,刁得一是怎麼夸的?:她是不卑又不亢。老刀也不免多看了幾眼(八年後娶進
家中,這是後話)。等老貓講完,問我還有什麼話說。老刀一想也不能不發言啊,就
順勢問我未來的老婆,今天高數講的是嘛呀?
答曰: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