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啊,我很年輕。
回國後在某軟件公司里工作。公司的業務主要是為國外開發大機軟件,而且只能是
一個工程的一部分,沒有整體概念,所以對自己的工作缺乏成就感和自豪感。剛好
老闆想開發國內業務,就對我說:你挑頭干吧。
於是成立了個公司,起步只有5,6個人。在高新園區里立了個門戶。那個時候全民
經商,大街上只要腰間掛個BB機的,遞過名片來上面肯定掛着個“經理”頭銜。如
果再戴副眼鏡,那名片上大多寫着:某市高新技術園區XX公司經理。我也是這人海
中的一個浪花,在商海里使勁劃拉。
成立初期的設想是以國外的軟件開發成績為階梯,打進國內的銀行稅務系統。
後來發現事情還很難。於是開始以系統開發為目的,以賣計算機打印機為鋪路磚如
大海里撈針般地尋找客戶。
後來發現這條路走下去也就能撈一些小魚小蝦,大的系統是接不到的。儘管我們的
軟件開發實力在全市乃至全省是首屈一指的。大的工程都哪裡去了呢?
如我們鄰居的一家軟件公司,也沒什麼軟件開發歷史,可是有本事接下中國銀行在
本市新蓋大樓的物業管理系統和裝修工程,蓋大樓1.2億,裝修和物業管理5000萬。
因為一般的裝修公司根本不懂計算機無法承接物業管理系統的開發,而一般的計算
機公司又不懂裝修,所以這家軟件公司就脫穎而出中標了。你要問這家軟件公司難
道還有個裝修隊養了一大夥民工?那當然是沒有了,只不過公司的經理有個銀行行
長的岳父。
我們也接了個另一家軟件公司轉包過來的活,為市裡的稅務系統開發軟件。那家公
司雖然承接了整個軟硬件系統,可是根本沒有軟件開發能力,只是過一遍帳轉給我
們後他們就輕鬆撈了100多萬利潤。我也抱怨自己沒本事接下這個工程,但是我不如
那個公司經理的關鍵是我沒有一個當市委書記的老婆,怪我太年輕,那年我才26歲,
還是個見了女生就心跳的單身漢。
於是就這麼一天天在公司里混着,賣台2萬元的計算機,能掙個三四百元,一台打印
機利潤是七八十元,數控儀器芯片磁盤打印機油墨乃至電源插座什麼都賣。高新園
區里幾十家計算機公司競爭很激烈,只要有人推門進來,精神立馬為之一振,立刻
嘻皮笑臉地迎上去,但大多是南方來推銷劣質5號電池的或者是東北來賣5000元一件
皮夾克的“下崗職工”,當然實際都是300元不值的假貨。記得有一天上午來了個客
戶想買50台打印機,一般公司也就有3,5台存貨,於是我就打了個電話詢問一家大
點的同行能否暫時調借---行話叫“對縫”,他們也沒有,我很惋惜這麼大的一筆送
上門的生意白丟了。恨恨不已。等到了下午,來了幾個電話問“你們有沒有50台打
印機?”,我更有些懊惱,看來生意讓別人搶去了。可是接着就是電話鈴一遍一遍
地響起,給人的感覺已經是幾千台打印機的市場了。手下的嘍羅笑嘻嘻着問我:經
理,我們也給他們打幾個電話熱鬧熱鬧?
過了幾天和同學喝酒的時候,他告訴我他現在作服裝生意,讓我大吃了一驚。
“讀了這麼多年書的IT驕子賣服裝?”
他告訴我從美國進口一件T恤,才60元,在國內賣150元。
靠!賣2件T恤就等於我賣一台計算機的利潤!
那天喝酒回來心裡是震動委屈窩火等等說不清楚的難受。
可是對於沒有辦法的事情人是容易忘記的動物,時間一長,我仍然是在買賣計算機
相關設備的生活中忙碌。直到有一天,電話里一個很嫵媚的聲音來問:你們有沒有
進口錄像帶?
她自稱是離我們一箭地的太平洋電腦公司的業務經理,有個客戶要買很大數目的錄
像帶。想和我探討一下進貨渠道。 熱情歡迎,當然還有些胡思亂想。
一會兒推門進來一位婀娜女士,三十左右,很漂亮,燙了個很時髦的髮型。很“浪”,
兩隻會說話的大眼睛仰視着我“撲閃撲閃的”,因為我們和國外有關係,所以要和
我們合作,從產品型號到質量到價格到分成和我詳細地探討。又談了一些國外的生
活等等,過程中不斷變換出一個個吸引人的姿勢。
我從開始的期待到後來的不耐煩,第一次發現漂亮的女人也有讓單身漢煩的時候。
不知道那個地方不對勁。等到他走了,一個比我大很多的同事說:這人怎麼這麼
“騷”!
我恍然大悟發現這個“騷”字來形容她是最合適不過了。
再仔細回味了一下整個過程,要說她受過教育可是覺得俗得很;若說缺乏教育但又
缺乏如農村未受教育女孩的那種純樸;總而言之沒法形容,只能說“騷”
想到這裡我忽然意識到我什麼時候怎麼不知不覺地和這麼一伙人為伍了?
仔細一想,在商言商,既然是商,那就是賺錢為目的。既然是賺錢就行,賣計算機
也是賣,賣衣服也是賣,同樣賣錄像帶也是賣。人家賣錄像帶不見得比你賣計算機
少掙呢。我想過兩年說不定我會去倒一批大蔥賣,和農民老大爺也就沒區別了。那
我讀這麼多年書是為了什麼呢?
經過了這件事後不久,我就金盆洗手,又回到了原來的專業。再後來又重新開始了
童年夢想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