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晨的時候走進西安,這座舉世聞名的六朝古都,古老的城牆還籠罩在一片迷濛的晨霧中,而我的心卻在那一刻忽然的沉靜下來,歷史好象一下子被拉得很近,我沿着城牆的方向走,試圖去尋找這個城市最初的記憶,時光流轉,我仿佛一下子踏入了一個久遠的年代。
當我登上秦始皇帝陵上俯瞰眼前的這片疆域,很輕易的就被這裡宏大的規模和雄偉的氣勢所震撼,我想起了以前學畫的時候,有一次無意間在一本畫冊上看到的一段歷史的記載,上面說,秦始皇其實是一個相貌醜陋的人,並且始終有着深深的自卑感。
於是,在我走過後人為他築起的石像的時候,我原本以為自己起碼會有片刻的駐足,並作長久的凝望,可是,沒有,很輕易的,就這樣從他身邊走過了,甚至來不及看清他的樣子,只記得他的手是揮向遠方的,始終是遠眺的姿勢。
忽然的心中有了一份瞭然,原來有一些真相是可以被忽略的,當你真正的站到一個無人可以企及的高度的時候。
就象另一個國度里另一位年輕的皇帝,在那裡他們叫他法老,阿肯那頓法老。一樣曾經是相貌醜陋,一樣曾經被人們所漠視,曾經活在連神明都遺棄的孤立世界裡。可是他們卻用他們的方式改變了世界,展現出曾經不為人知的一面,即使曾經為人所非議,但是歷史輝煌的篇章里最終記載的還是那樣一些叛逆的靈魂。
我在幽暗的兵馬俑展廳里穿行,很多的沉默的兵俑在我視線里展開,近6000件,仿佛可見二千年前的秦軍“帶甲百萬,車千乘,跨萬匹馬”、兵強馬壯、氣勢磅礴的陣容,顯示了秦始皇統帥百萬大軍的叱咤風雲和宏偉業績。
只是他們每一座雖然都是不同的面部表情,但卻都有着一樣淡淡的微笑和空洞的眼睛,充滿了別樣的意味。我努力的探出身,想靠近些,再靠近些,凝望他們,試圖探知那平靜背後的波濤洶湧,可是始終感覺到的是一股巨大的隱忍,就象這個民族本身,有一種宿命的接受和信服。
我記起在秦嶺高處的記載“為何秦始皇沒有立後?”,而這裡也是一色的男人的世界,有一種沉默的威嚴。忽然的很願意相信那部《古今大戰秦俑情》中的一段,那個叫“冬兒”的女子一身紅衣,在飛奔向火海的時候,曾經驀然的回眸,向那個自己所愛的人深情的凝望,平靜的微笑着,象唱起的那首歌,是另一種焚心以火!
從兵馬俑出來的,我的目光被門口小攤上的各式皮影所吸引,一直聽說皮影戲是是中國古老的劇種之一,屬於傀儡戲的一種,可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這種神奇的器具。據說它們都是用驢皮,或用牛皮、羊皮經過硝制刮平製成的,那些古老的藝人會根據劇中的角色和襯景的設計,進行雕簇、敷色、熨平、裝訂,然後靠兩手的操縱,經過燈光的透射,將影人映現到屏幕上(俗稱亮子)。隨着樂器伴奏和唱腔配合,便會成為“一口敘還千古事,雙手對舞百萬兵”,意趣盎然的活動藝術形象。在古代,雕簇皮影是專門的技藝,經過千百年,一直相延到了今日。
我選了穆桂英和一個武將的皮影買下,握在手中的時候,心神仿佛有一種隱隱的蕩漾感,好象那些雕工精細的皮影都是帶着靈魂一般,即使是時光遊走,那些刀光劍影,鑼鼓喧天的故事依然會在這個城市中寂寞的迴響,久久不願消散。
大雁塔是位於西安市南郊和平門外雁塔南端的慈恩寺內,距城4公里,建於唐代,因塔最下一層作雁形,謂之雁塔,古時有著名的詩句:“十層突兀在虛空,四十門開面面風”就是形容這裡。
在那時,這裡還是一個白衣飄飄的年代,數千的讀書人湧進這座城市,一時間麻衣如雪(唐代庶人皆着白衣,稱麻衣)。那些高中的新科進士們在宴會後都要到慈恩寺(近大雁塔處)刻名留念。同年中書法高手會把大家的姓名、籍貫一一刻在碑石上,留在寺中。白居易生平最得意的就是年少中進士“慈恩塔下提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
所以進入大雁塔的時候,我忍不住在它前面留影,作“到此一游”式的姿態,不惜被同行的朋友的取笑,可是,不管,不管,我就是戀戀紅塵,戀戀於那個久遠的年代。
只是,曾經的繁華,曾經號稱是那個年代的太陽的人們,終於還是沉寂在那段歷史裡,生命的輪迴中,永遠都是物是人非。
當我們穿過狹窄而喧鬧的化覺巷走入清真大寺的時候,已經是這個城市的黃昏,在繁華深處的清真大寺在那一刻顯得如此的寂靜,偶有細碎的黃葉在微風中飄下來,落盡夏日的塵埃,還有那翹起的屋檐在灰暗的天空下依舊莊嚴的高傲着。
這座伊斯蘭教的寺院為東西向長方形,周圍青磚砌牆,全寺前後有四進院落,每進庭院均為典型的中國四合院模式,置牆相隔,設門樓、門廳前後貫通。其建築布局、殿宇結構以及木、石、磚雕,都體現了中國古代宮殿式建築風格。
我們在全寺的精華——禮拜大堂前站定,一抬眼正看見大殿懸掛的“能有有有”的木匾,聽說在特定的環境中,這三個“有”字表示人之生前、死後以及現身三界,偽安拉能有權力主持其間,這是伊斯蘭教六大信仰的核心,即信仰安拉的具體化。
這間大殿是一個只有穆斯林可以進入的世界,異族的喧囂被隔離在木欄之外,我們只能站在殿外靜靜的凝望,遠遠的看裡面幽深狹長的大典里,有幾個虔誠的教徒在其中無言的跪拜,殿內沒有任何的偶像,只是他們都面對着一個相同的方向,即是聖城麥加。
我在離開清真大寺的時候悄然回望,整座寺院籠罩在聖潔的氛圍里,只覺得自己的心也在那一刻變的無限的澄靜。
為了領略西安獨特的小吃,我和朋友來到了鐘鼓樓附近的百年老店,想一品羊肉泡饃與餃子宴的各種滋味。
我們首先點了羊肉泡饃,雖然之前也曾經在其它的城市嘗過這種小吃,但是總覺得這樣特色的東西離了鄉難免就變了味道,所以當服務員端上來的時候仍然讓我們感到一絲的興奮。
我們學着鄰座的樣子用手掰饃,因為不懂掰饃的要訣,我們這些外鄉人很快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塊饃掰完了,結果是遭到了服務小姐的返工,她指着碗中我們的成果很嚴肅的說,掰成那麼大,廚房師傅怎麼顯示出煮饃的技藝,然後不由分說的重新把我們碗中的一塊塊饃掰成細沫大小的樣子。這真是一件費工夫的事情,可見慢工出細活的道理在哪裡都有效的,半小時後當我們嘗着重新加工過的真正的羊肉泡饃時,的確感覺到了其中別樣的味道。
另外在西安的飲食文化中,“餃子宴”也是很有特色的一種,以“德髮長”和“白雲章”兩店最為著名。這種餃子外形奇特,有普通型、四喜餃型,魚、青蛙等動物型以及白菜等蔬菜形狀。最小的餃子只有蠶豆大小,卻有皮有餡,着實讓人驚訝不已。而且餃子宴的吃法怪異,它以蒸餃為主,每籠一個口味且個數以進餐人數而定,一人一個,不得多食,不斷上桌的蒸籠讓人目不暇接。餡的用料多達百餘種:除傳統的韭菜、三鮮、圓籠等常見品種之外,還有連藕、香菇、木耳等獨有口味,做到眾口能調、新意不斷。最絕的還是餡與形的有機結合,如大白菜水餃形如一棵大白菜,白的幫、綠的葉,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
因為時間緊迫,我們只能在西安作短暫的逗留,走上歸途的時候,我想起曾經念過的古老詩句:“秦時月,漢時關,華山飄白雪,八水饒長安。”這座被成為世界四大古都之一的城市沉積了太多燦爛而輝煌的歷史,無論是古宅庭院,還是僻巷小徑,無一不牽動着每個炎黃人的心靈,讓我這個遊客久久的留戀。
列車開動的那一剎那,我的耳畔仿佛還聽見了雁塔晨鐘在繼續敲着延續了千年的悠悠歲月,還有半坡遺址還在訴說着這片土地歷史的久遠,而我的魂魄也在那悠揚的聲音中忽然的飛入了秦磚漢瓦間,和那些不朽的靈魂一同吟唱起這座城市古老的民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