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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川普的胜利代表什么？

Original 2016-12-28 李向阳 美国华人

Photo courtesy of lillipyt | Flickr

自由民主人权自美国240年前独立以来一直是这个国家的道德基石。二战胜利后，美国更是担当西方世界推广民主自由人权的价值观与自由市场、自由贸易经济原则的领导责任。冷战结束、苏联解体以来的全球化即是美国价值观与经贸原则的全球化、普世化。自由贸易与信息技术革命带来大的生产全球化，帮助美国站上整个供应链的价值顶端；而对人权、民主、自由、正义的倡导与推广则是美国一直坚守的道德高地。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美国在自由民主与自由贸易两块高地上的位置似乎不可动摇。这两项基本信仰深入美国人心，也主导了美国内政外交、经济军事的大方向以及民主、共和两大党的党纲平台。其中民主党偏重自由民主人权，共和党偏重自由贸易与安全。

2008年奥巴马总统当选以后，在国内，各个少数族裔、弱势群体的平权要求高涨，反华尔街、反大资本、反化石燃料的运动此起彼伏，还有同性恋婚姻合法化、非法移民合法定居运动、以及“黑人生命重要” （Black Lives Matter）等运动；但奥巴马还是在国内实现了多少任总统努力而未能实现的“可负担健保计划”，在国际上，奥巴马实现了从伊拉克撤军，签署反全球暖化的巴黎议定书，和伊朗达成核控制协议，和古巴恢复关系等前所未有的创举。

然而，“高处不胜寒”，坚守高地必然要付出代价。奥巴马也深陷“种族”、“反恐”和“经济”等种种争议的漩涡之中。黑人、拉丁裔、非传统性取向群体从平权的道德高地上居高临下，把握住“政治正确”的话语权，让持传统保守价值观的白人群体日益感到愤懑不满却又无法发作。

另一方面，自由贸易致使部分高薪的制造业工作流失到国外，造成蓝领工人失业降薪，生活水平下降，对未来失去信心。这两种愤怒与失落的情绪汇聚在一起反映在民调上就是过半的美国人近年来认为国家行驶在错误的轨道上(尽管奥巴马个人的支持率超过了50％)。这样的背景促成了言行不羁、不守规矩、不理会政治正确、好自夸与炫富的川普在此次总统大选中的横空出世。

川普一登场便大骂拉丁裔非法移民在美国作奸犯科，贩毒、强奸，等等，保证要在美墨边境上建高墙，阻挡非法移民进入，还要将美境内的非法移民统统遣返。他坚决反民主共和两党建制派在安置非法移民问题上的共识，道出了那些怀有排外心理的美国民众的心声，赢得他们的死忠。在巴黎恐怖袭击发生后，他迎合美国人对于穆斯林极端分子的恐惧而提出禁止一切穆斯林移民入境，违背了美国对宗教信仰自由的几百年承诺，受到两党共同的抵制，却在部分民众中找到共鸣。

然而，川普最具“革命性”、颠覆性的言论则是他对美国的自由贸易主义国策以及美国对全球盟友的安全承诺所作的批判。他强调自由贸易给美国造成巨额贸易赤字和大量工作流失，指责美国对盟友的安全作出太多的付出、让盟友们免费乘车，并威胁要对进口产品征高额关税，还以撤兵为要挟逼迫北约与东亚的盟国们增加国防开支。这些言论与主张本来在共和党内是大逆不道的，与圣训般的里根主义背道而驰，但事实上却帮助川普在共和党总统初选中过关斩将，直登提名大位，说明他受到共和党的基层选民们支持。共和党的大佬们无奈地承认，他们在2012年总统选举失败后所作的教训总结完全没用，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基层选民的领导力，因而不得不跟着选民们走到川普的阵营中去。

川普在击败了共和党高层之后，继续坚持同样的路线：反非法移民，反自由贸易，反美国的国际义务，同时心安理得地接受普京的帮助，以黑客盗窃的资料和各种耸人听闻的假新闻攻击抹黑对手希拉里，削弱希拉里的支持度。然而，川普自己各种出格犯忌的胡言乱语，比如对俄罗斯独裁者血腥手段的欣赏、呼吁俄罗斯盗窃曝光希拉里的email、对女性的侮辱侵犯、乃至彻头彻尾的谎言，甚至破天荒地拒绝公布自己的税单，却都没有动摇自己阵营支持者的忠心。

相反，希拉里方面任何一点瑕疵都被川普阵营当作滔天大罪来夸张渲染。而外界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双重标准。以华人社区里流行的两句话讲，就是“宁要川普真小人，不要希拉里伪君子”，或者“宁选一个疯子，不选一个骗子”。为什么会这样？究其本源，川普选战口号“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用他自己的话来解释就是要赢，这符合了许多共和党人的心态，他们觉得自己一方这些年来一直在输，输给奥巴马、输给黑人、输给非法移民、输给伊斯兰主义、输给中国，所以他们要的是胜利，而不在乎真相、道义、原则，等等。而希拉里方面必须坚守现有的道德标准，所以要承担更大的道义上的负担。

大选的最终结果是，尽管希拉里在选民票上超出川普两个百分点，然而川普却赢得了几个关键的摇摆州和中西部原本稳定民主党票仓的蓝州，赢得了选举团票，也赢得了总统宝座。他的胜利将导致未来美国必然从现有的道德高地上下撤，从自由民主人权的外交导向后撤，从自由贸易的原则后撤，放弃普世价值的理想，退守到以本国经济利益、自身安全为唯一考量的（狭隘）现实主义的立场上，几乎退到与俄罗斯这样的国家齐平的水准。川普保证这样做能换回巨大的经济利益和绝对的安全与和平，让美国再次伟大。但是，一个只顾自身利益，不顾人权道义与全球秩序的美国还能算伟大吗？而且，一个国家可以靠一位不讲道德廉耻的“真小人”而伟大起来吗？

我个人好君子而恶小人。然而君子在与小人争斗时往往因背负更高的道义负担而吃亏。奥巴马是位君子，但做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在国际上给了普京这位特工出身的近身搏击高手施展手脚的空间。无论在乌克兰还是叙利亚，普京都在奥巴马犹豫不决时果断出手，最终占据上风。不但如此，普京甚至将手伸到美国大选中来，对来自奥巴马的警告置之不理。奥巴马竟也无可奈何，并且因为顾忌被外界指责偏袒希拉里而不敢将普京暗助川普的事实在选前公之于众。希拉里输掉选举后，奥巴马悔之晚矣。如果换了是川普这样的“真小人”肯定不会有这些顾忌，即便没有事实，他也会捕风捉影地指责外国势力帮助对手，比如他对墨西哥富豪卡洛斯－斯林姆的指控，而对自己不利的事实，他必矢口否认或视而不见。

许多人为“真小人”川普的胜选而欢欣鼓舞，认为美国将来要赢了。某些华人也因为川普和蔡英文通话、挑战“一中”原则而振奋不已。我认为川普外交政策的中心将是经济利益，而不是民主自由这些美国的传统道义原则，他在竞选时从未提到这些美国的传统道义原则作为他的目标，这些也不是支持他的选民所关心的。在台湾问题上，他话讲得很清楚，“一中”原则不能白给中国。换句话说，那是交易的筹码，美国、中国大陆和台湾的利益都有可能是他牺牲的对象。

从明年开始，美国这个世界第一大国的领导人将是美国保守甚至反动势力的代表。支持捍卫民主人权这些普世价值的声音将仅限于欧洲的几个国家。世界将进入一个暂时的黑暗时期。美俄中三国领导人如何互动将会影响十几亿乃至几十亿人的命运。人们在作最好的希望的同时，也要作最坏的准备。

作者：李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