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思
和风万里叩原野,
醒树轻摇欺春雪。
尚忆细雨星夜短,
玉兰笑靥浅香结。
一位才女朋友的诗社最近以春风春雨为题。余非其社人,随意划拉了几句和她逗趣,回头看看,兰字出现了两次,改了,平厌律也应一回试试。而心底也慢慢绕出n年前的那种情绪来。
那年还在学校,迪斯科还没流行,大学里师生都还是一本正经地跳着四步舞,三步舞,fox,华尔兹,伦巴,桑巴。那时的舞场好点的就是搬开桌椅的会议礼堂,差点的就是食堂大厅,小规模的则是平时上课的教室。少有乐队,舞曲多半是录音机放出来的。就算如此,周末学校的食堂舞场可以凭学生证随便进。终场一定是“友谊地久天长”。进舞场可以不需要考虑自带舞伴的,场边男生是三五一群,女生也是五三一群,一脸小兴奋而又有些羞怯地等着男生邀请。一般几曲过后,男生会鼓起勇气,对着某个女生伸出手,女生也多半不会拒绝,会起身翩然进到舞池。
第一次遇到她的那天是十二月九号。
我还是个菜鸟,唯一的底气是刚刚在班里交际舞普及教室里跟着1234,123口号学了四步三步的走法,fox,华尔兹是不会的。望见舞池边有个女同学孤单地站着,甚是独特,于是弯腰伸手向她发出邀请。她没有拒绝,于是便成就我人生天大的幸运,可谓众里寻他千百度,逮住一个就是真。
那是冬天,南方室内没有暖气,室内室外无别,都得穿着厚厚的衣服保暖,食堂舞场也没有衣帽间。清晰地记得她头上带着一顶手织的线绒小帽,浅灰色带雪花点,微微斜先一侧,身上套着一件羽绒服,米色微微带淡黄,拉链到顶几乎盖住雪白的脖子,蹬着那时还不多见的高跟小皮鞋。因为羽绒服有点宽松臃肿,看上去,十七十八,就是个刚入校的小胖师妹嘛。她右手搭上我的肩,我则若有若无地抚上她的腰,身体之间保持小心地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然而抚上她腰的瞬间,我犹如触电一般。看似有点臃肿的腰枝,如楚王之好的细,柔若无骨。搭着的手则柔荑纤纤。我舞步笨拙如牛,心中念着1234走步,细汗冒出额头,小女生却是轻快漫舞如杨柳随风。晕晕乎乎,跳完了那曲,后面她被其他男生邀请,至舞会结束,没有再遇到她。
回到宿舍,握过她的手心仍然留有她淡淡的香,每一个细胞仍然陶醉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心中升起一种无名的渴望,希望这种美好的感觉可以重温。就那么一曲,没有说话,也就没有姓名,没有班级,当然也没有电话qq微信可留。那时的交流,有电话仍然稀罕,美帝的internet没有传入,多半仍然是千年前的秦观一样,只能靠尺素传情,可是我没有她的姓名地址。
接下来的日子,走在校园的路上,坐在教室图书馆,食堂打饭,或者周末的食堂舞场,总是迷目乱转,希望逮到那个身影。失望,她没有出现。上课有点心不在焉,吃饭漫不经心,晚上碾转难眠。上下铺的兄弟们见我这一向无心无肺的小弟如此落寞,关心问起,但我却没法说个所以然。
大院里一墙之隔的学校附属单位,食堂舞场周末也是场场爆满人多为患。虽同是学校系统,但他们的舞场却不对本部的学生开放。园本部没了那个身影,那就试试那里吧。瞅机会随着小群的人溜进去,几次都扑空。失望之际,最后一次出现奇迹:她的身影出现了。这次她身边有三五同伴,低声笑语不断,看来这里才是她的主场。
我们再次共舞,不过她好像不记得我们在隔壁学生食堂舞过。同样地柔若舞骨,同样地杨柳如风,同样柔荑的小手,同样地吐气若兰。那种触电的感觉,再次流过我全身, 那种无名的渴望,美好的感觉有回来了,这次我确定:这是一见钟情了。这个晚上,我有幸邀请她跳了两次。接下来几周,她好像对我有印象了,再邀请,不需要以前那样要先吸口气下个决心,她接受的也更自然了。渐渐地,只要我们同时都进了舞场,她的闺蜜们便推着她说你的小舞伴来了,然后走开。一群好闺蜜,胜过十个红娘。
寒假过后,三月,初春,莺飞草长。舞会结束,第一次,她没有随着闺蜜立即离去,而是陪着我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图书馆门前,小树林间,几颗白玉兰树上,雪白的花朵悄悄地开了。夜色寂静,偶有一声蝉鸣。玉兰香浅,星空上一抹清月。兼之她身上独有的女儿馨香,充满诱惑,令人陶醉。于是知道了她的名字,知道了她就职于学校附属的单位。那个初春的夜,难忘。
随手写下的这首小诗,诗社友人客气地评说颇有意境。我是梦回n年前的那个初春的夜,回味那份仍然温暖的奸情。夜深人静,想起年轻时读过卢梭的忏悔录,仔细清理了少年懵懂以来有过的女同学的相处接触:有过傻傻的被动,有过无心无肺的亲密,有过朦胧的本能冲动感。但确定只有她,让我噬骨刺心。和她在一起的美好无人可以替代。那个初春的夜,是我初恋的起航。现在成了我孩儿她妈,是我唯一情人,初恋的情人。星移斗转, 想起那个夜晚,仍然温暖。
04/05/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