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ERT
这两天世界杯赛休战,才想起很久没打电话给父母亲了,昨天赶紧补打一电话向老爸老妈问安。所谓打电话,其实也就是我和老父亲讲讲家长里短的闲话而已。我妈是从来不会主动充当聊天的主角的,这是因为她固执地认为,不管现在的IP卡话费有多么便宜,这样的国际长途电话完全是金钱上的浪费,决不能纵容这种歪风邪气,老娘脾气很大、做事又干脆果断,我从小就比较畏惧她,所以,也不大敢主动找她老人家讲话,免得自讨没趣。而且,老妈不开口则已,开口必然是直冲主题而来,简练而明确,让人怵不及防。
当然,老妈也不是说一点也不关心她唯一的儿子的情况。她喜欢在我与父亲聊天的时候,拿起家里另外一个并联的电话,偷听着、或者准确地说是监听着、我们父子俩的谈话。一旦她听得不高兴的时候,会冷不丁的突然插话进来,让我很吃惊。不过这种情况多了,我们父子俩也渐渐地有了些默契,老爸也会在电话里给我一些暗示,比如老爸会在谈话中突然加进一句:“你妈身体也很不错啊!”、或者说:“你妈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这类调子一出现,我就清楚地知道,老妈来了,在监听呢,夹着小心说话了,时不时还冒出一两句想念老妈的话,我知道老太太喜欢吃这一套甜言蜜语,故意装做不知道她就在旁边听着似的,把老妈哄得团团转,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老妈监听两句也就算了,悄悄地放下了她那边的电话,走开干别的事情去了。
但昨天的电话却一反常态,我还没跟老爸聊上几句呢!老爸在那边连一星半点儿暗示也没来得及提示,电话里就冒出一句熟悉的长沙话:“你最近是不是每天都睡的很晚啊?”这是老妈的声音,她不大会讲普通话,跟我讲的全是家乡话。老妈的话音虽然不高,但毕竟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儿子了,她这种故作平静的腔调往往是暴风雨之前的沉寂,情况不妙!我下意识地把所有的可能性在脑海里快速运转了一遍:一、不会有人告状,叔叔决不会干这事儿,再说叔叔也不知道我看世界杯;二、我现在一个人单身独居,饮食起居只有自己清楚。悉尼离开长沙十万八千里远呢,老妈绝对是瞎蒙的,不会有具体的确凿证据。所以,我也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用长沙话回答老妈:“很好啊!睡眠都很正常。”没想到,一句话就把老娘激得怒火万丈:“还在骗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会老老实实睡觉而不看球?”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她是我妈呀,这么大的世界杯要从她眼皮底下混过去,这怎么可能呢?
历史的教训全都涌上心头,老妈一生所奉行的教子原则是:“只有伤及皮肉,才能触及灵魂”。多少年如一日了,我是绝对斗不过她的,还是坦白从宽吧。于是,我立刻改变战略,马上转而称赞老妈英明神武:“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您啊,这年头像您这么教子有方,又关心儿子的妈妈真是少见啊!”老妈一向吃软不吃硬,口气虽然严厉如旧,但就不是那种挑衅性的腔调了:“你要记住:就算你是‘一个跟斗能翻十万八千里远’的孙猴子,那世界上还有个如来佛呢!”我马上就坡下驴:“是、是、是!要不说我永远也翻不出您的手心呢。”顺竿一爬,老娘满意于自己的空中威摄力,得意地笑了。停顿了一会儿,老妈又开口了:“现在跟你约法两章,你必须严格遵守。一、不能把自己身体弄生病了;二、凌晨三点之前必须睡觉。”
要说老妈对我的惩罚,那一向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最后的条件还不算苛刻,我身体很好,再说看球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有病早就忘记了;凌晨三点之前睡觉也不难,只要比赛的两支队伍不打加时赛、罚点球什么的,我肯定是已经看完凌晨一点开始的那场球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半夜三更的,谁会傻坐呢?当然就睡了。所以,我连忙表态:热烈拥护老娘的英明决策,坚决保证做到这两点。
与此同时,我也暗暗地惊叹于老娘的精明。她是怎么知道澳大利亚是凌晨一点开始第一场球的?莫非她在中国也看世界杯赛?在我印象里,老娘对体育的兴趣不大,偶尔会看看篮球、女排什么的,没听说她对足球世界杯有兴趣啊?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老妈:“您老现在也爱看世界杯了?”没想到,这句问话招来一声当头断喝:“我看你这么折腾还不够啊?还看什么世界杯!”话音一落,“哗”地一声,老娘就把电话挂了。弄得我好不尴尬,又和老爸又搭讪了几句就结束了。
我看世界杯,老娘看住我。这就是老娘眼里的世界杯!
2006年6月30日 写于 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