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22) |
送交者: ruger 2003年03月19日20:09:08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
搬家的那天下午,安妮和Vincent一起来的,当时林虞正在收拾最后的一点零碎东西 ,Vincent的越野吉普一个急刹车停在门前,发出刺耳的声音,安妮大声笑着下车,还在 门外就叫起来:“林虞,林虞,看我找来帮手了。” 林虞和吴雪兰一起伸出头去张望,俩个窗户里同时冒出俩个头来,安妮稍微不知所措 了一下,随即很快的反映过来,对吴雪兰友好的挥挥手,吴雪兰“砰”的一声拉上窗子, 林虞听见声响,扭头张望了一下,看不见什么,挥手让安妮进来。Vincent熟练的停好车 ,纵身跳下来,林虞心里想,到底是年轻的男孩子,就是喜欢玩这样的花哨。Vincent看 见林虞在看他,咧嘴一笑,手里晃着钥匙,摇摇摆摆的穿过小街道过来。 夜幕降临了。夜中的城市显示出比白天更辉煌的生命力,五颜六色的灯光围绕着整个 的城市交织成一道道璀璨地霓虹。空气格外的湿润,多彩的雾气将行人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了,仿佛一切都摇荡起来。搬完了家,林虞和安妮一起坐Vincent的车出去吃饭,一路上 安妮不断的打着电话,换着各种语言,一会儿是国语,一会儿是英语,一会儿又夹杂了几 句客家话,再过一会儿开始叽叽咕咕的说日文。本来林虞一直看着窗外,听到这个时候, 忍不住扭头看安妮,皱着眉头笑起来,安妮也笑,从反光镜里,林虞看见Vincent也在笑 ,年轻的面庞绽放开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终于安妮打完电话,长出了一口气,抱怨道: “哇,电话怎么不断啊,我怎么这么忙啊。”Vincent笑着说:“安妮你很聪明呀,把我 们要说的话已经说掉了。”安妮歪着头说:“是吗?”然后说:“Vincent,你先送我回 去吧。”林虞奇怪的问:“怎么,不一起吃饭吗?”Vincent揶揄的笑道:“肯定是小刚 又查勤了。是不是,安妮?”安妮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出来,说:“人家还有一个小 时就回来了,我最好还是先回家乖乖的等他。不然……” 于是林虞和Vincent一起去吃饭,他们已经非常熟悉,一起单独的看过几场电影,时 不时一起吃饭,安妮问过林虞,是不是在跟Vincent拍拖,林虞想了想反问安妮:“你觉 得呢?”安妮不置可否,说:“没所谓啊。”林虞猜想,其实对Vincent来说,也该是这 样的态度吧,没所谓的,不置可否的。而自己呢?林虞有时会想,自己有所谓吗?答案是 不知道。林虞最近常常有种好像迷路的感觉,好像走错了地方,好像在做错事情,可是不 知为什么,象一场梦一样,她不愿意醒来。 Vincent点了一个苏格兰威士忌,示意林虞要不要尝一尝,林虞摇摇头说:“我对酒 没有兴趣。”Vincent微微一笑,往杯中加入几个冰块,说:“你误解了,这不是酒,是 ‘生命之水’”,说着又要来柠檬和方糖,林虞看Vincent十分专注的把柠檬和方糖加到 威士忌里面,那神情好像他在作的是什么隆重的事情。Vincent感到林虞在注视他,微笑 着解释说:“嗯,这是很好的威士忌,”看了看酒瓶,“是1983年份的,其实国际上规定 ,只有在苏格兰境内蒸馏和醇化的才能配做苏格兰威士忌。所有苏格兰威士忌都是由三种 天然原料酿制成的:谷物、水和醇母,然后要等上最少3年。”林虞说:“你还挺有研究 的。”Vincent把酒杯递给林虞:“尝尝?”林虞看了看杯中的酒,又看了看Vincent,终 于接过来,抿了一口,酸得皱起眉头,Vincent“哈哈”大笑起来,说:“怎么,不错吧 ?”林虞含着那口酒在嘴里,不想咽又不能吐,只是皱着眉把酒杯还给Vincent,Vincent 接过酒杯,尝一口,笑着说:“嫌酸?呵呵,女孩子第一次喝都这样觉得。不过正宗的红 方就是会有些酸涩的,加些糖会好一些,这个柠檬,让酒的感觉更清新,你没有觉得吗? ”林虞刚好不容易把那口酒咽下去,连忙摇头。Vincent享受的品起酒来,林虞说:“你 好像很喜欢这些东西,很有研究啊。”Vincent用手指敲着桌子,挑起眉毛,轻笑着说: “是啊,我就是喜欢这些东西,人生那么短又无常,不及时行乐怎么可以?”林虞摇摇头 ,不以为然的说:“你这么年轻,懂什么无常。”Vincent耸耸肩膀说:“我父亲经历两 次投资失败,一次破产,他有无数的女人,我母亲也有自己的情人,我的大堂姐婚姻不幸 福,结婚俩年就离婚,自己进了精神病院,二堂姐干脆自杀,只是没成功而已。我外公相 当于你们大陆那个时代的红色资本家,他经历什么你应该可以想象吧,不过还好,他现在 还活着,还有力气教训我不可以吸毒。”林虞愣愣的听Vincent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些,Vin cent又说:“你看,世上有这样好的美酒,还有酷车和女人,怎么可以随便的辜负?” 林虞问道:“那你觉得很开心?”Vincent道:“怎么不?为什么不?”林虞摇摇头 ,说:“我没打算跟你谈人生哲学。”Vincent失声大笑起来:“人生哲学?你以为的人 生哲学怎样?”林虞摇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夜幕下一切昏暗迷乱,整个世界仿佛沉沦在雾 中,林虞说:“我不知道,好像越来越多的东西和事情是我所不知道,不了解的,唉―― ”林虞想起陈晨的面庞,无论如何不能与此时此刻联系起来,想起陈晨说:“林虞,你真 的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清澈的眼睛。”禁不住视线渐渐模糊,林虞想,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混 浊了吧?随着逐渐失去思考的力量,清澈也这样失去了。Vincent顺着林虞的目光也看向 窗外,不解的说:“嗯?那,林虞,不为了好玩,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呢?”林虞转回眼 神,第一反映想说:“谁跟你在一起了?”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想了想,怅然的说 :“或许是因为寂寞吧。” 欧阳连敲了好几下门,才听见里面有咚咚的走路的声音,心里先松了口气,想,小姑 娘走路还是咚咚咚的很有精神嘛。等小歌打开门,欧阳张开嘴巴愣在那里。小歌拿了一块 巨大的毯子把自己整个的包在里面,只露出一张小脸,这张露在外面的脸红通通的,小歌 的眼皮没精打采的耷拉着,看见欧阳,有气无力的说:“你来啦。”然后也不管门,自己 转身进去了,然后咣当一下,一头栽倒在厅里的大沙发上。 欧阳跑过去,问:“怎么啦,什么毛病啊?”小歌说:“发烧了,流鼻涕。”然后就 不肯再说话,就把自己蜷成一团缩着。欧阳又问:“吃药了吗?看医生了吗?”小歌抬起 一只胳膊指指茶几,欧阳看见几个药瓶,也就是比较普通的退烧药,又问:“你现在什么 感觉啊?”小歌正迷着眼睛昏昏的想打盹,听见欧阳问,又只好打起精神回答说:“冷, 昏。”说完之后又缩了缩,干脆的闭上眼睛不理欧阳了。欧阳在厅中央站了一会儿,左右 看看,先去看了看空调,把温度调高一点,然后钻进了厨房。 昏昏沉沉的小歌给电话铃声吵醒,睁开眼睛,自己还在沙发上蜷着,脑门上顶着一块 湿毛巾,电话铃好像催命一样,一声接一声的响着,她连忙挣扎起来,爬到小柜子前抓起 电话,这时欧阳也听见铃声从厨房里跑出来,看见小歌已经接了,掉头又钻了回去。小歌 对着电话“喂”了一声,那边是陈旭的声音,埋怨着:“怎么响这么久都不接啊?”小歌 低声说:“我发烧呢。”陈旭说:“啊?那你现在呢?怎么样?”小歌说,“还是很难受 啊。不过吃了药。”陈旭问:“你一个人行吗?有人照顾你吗?”小歌说:“那个欧阳在 这里,不知道蹲在厨房干什么。”陈旭愣了一下:“哪个欧阳?哦,那个,那好吧,有人 照顾你就好了,我就是打电话问问你的情况。”小歌说:“你放了,我给你打过去吧。” 陈旭说:“不用了,你自己好好的吧。”说着就挂了电话,小歌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气 呼呼的丢下,又爬回毯子里,把自己包好。继续蜷着。 欧阳端出一个小锅,小歌说:“我不喝牛奶。”欧阳说:“不是牛奶,是白粥,我专 门给你熬的,你闻,多香。”说着盛出一碗递给小歌,小歌本来毫无食欲,闻到白米粥的 香味,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伸手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呀,让你忙的….”欧 阳说:“没关系。”然后掉头又回厨房去,又端出盘凉拌黄瓜条,放在小歌面前的茶几上 ,小歌感动的说:“你自己呢?你不吃吗?”欧阳说:“我吃啊,我怎么可能不吃呢?” 转身抱出一只烤鸡,笑嘻嘻的说:“光给你熬粥了,没功夫做了,干脆去shoppers买了个 烤鸡,怎么,你想吃吗?我知道你没胃口。” 小歌勉强喝了几口白粥,又昏昏睡去,欧阳先是抱着烤鸡,一边吃一边看电视,隔二 十分钟给小歌换一次冷毛巾,吃完烤鸡,电视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欧阳掏出手提电脑,开 始上网。整个房子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欧阳“劈劈啪啪”点击鼠标的声音。小歌偶尔醒 来一下,看见欧阳对着电脑“呵呵”傻笑,扭过头又睡。欧阳看看小歌,有一次趁她醒来 的时候问:“你要不要去你自己房间睡啊?”小歌含糊着说:“不去,你不许去我房间。 ”欧阳半张着嘴,看小歌又不吭声了,从鼻子里挤出一丝气道:“稀罕,不是为你好,哼 !小狗。狗咬吕洞宾!”摸摸小歌的额头,热还没全退,又跑去换条毛巾,叠好了放在小 歌的额头上,看着烧得绯红的小歌的脸,欧阳自言自语的说:“我真是当今的柳下惠呀。 回头你怎么谢我呢?以身相许吧,小歌,如果你坚持要以身相许我是会考虑接受的。” 车开过去,滚滚的黄尘追着车屁股好长一串,小歌玩命的跑了几步,可是车还是开远 了。喘着气,小歌蹲在地上,手撑着膝盖,沮丧的低着头。一个人走过身边,她抬头看看 ,“陈旭。喂,陈旭――”,陈旭停下来,四周张望了一下,小歌说:“你干吗?干吗不 等我?”陈旭好奇的打量着她,问:“你不是要赶车吗?”小歌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是 要赶车,狐疑的说:“那你在干吗?”陈旭笑嘻嘻的说:“我刚回来啊。”小歌四周张望 了一下,呀,是熟悉的厂区宿舍,自己是回家了吗?不解的问陈旭:“现在放假了吗?我 妈怎么没来接我?”陈旭自顾自的往前走着,小歌赶忙叫住他,陈旭扭头说:“你叫我干 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 小歌猛的醒过来,嘴里嘟囔着,毛巾一歪掉到一旁。欧阳从埋头上网中抬起头来,看 见小歌坐起来,问:“怎么?醒了?”小歌转转眼睛,目光从墙角的灯,转到墙上挂的Jo hn和Dian的照片,又转到窗台的盆花,最后落在桌子上被欧阳啃剩的鸡腿骨头上,这才算 是彻底的清醒过来。和欧阳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注视了十几秒钟之后,小歌说:“我饿了。 ” 欧阳欢天喜地的跑到厨房里把白粥又热了热,端出来盛给小歌,不好意思的说:“我把拌 黄瓜给吃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吃了的……”小歌对着冒着热气的白粥轻轻吹了口气,觉得 这碗粥让她感到踏实的温暖。嘴里含着粥,小歌问欧阳:“你在干吗呢?”欧阳说:“没 干吗,上网玩呢。”小歌问:“有什么好玩的?”欧阳说,“我找到了赵元任翻的《爱丽 思漫游奇境》里面的一段诗,很好玩。”小歌好奇的问:“怎么好玩?”欧阳说:“原诗 是这样的:
A boat, beneath a sunny sky
Children three that nestle near,
Long has paled that sunny sky;
Still she haunts me, phantomwise,
Children yet, the tale to hear,
In a Wonderland they lie,
Ever drifting down the stream--- 赵元任的翻译说:
斜阳照着小划船ㄦ
小孩ㄦ三个靠着枕
那年晚霞早已散
但在另外一个天
还有小孩ㄦ也会想
本来都是梦里游
顺着流水跟着过 呵呵,有意思吧?” 小歌听着欧阳神情严肃的慢慢的用北京的卷舌口音读着诗,忍不住微笑起来,欧阳睁大了 眼睛看着小歌,小歌捧着白粥微笑着说:“欧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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