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五月最难伺弄:晚春的阴寒没有完全褪尽,初夏的燥热隐约来临。 五月夹在
其中前后为难着, 象戏台上旧式受气又受累的小妇人,怨苦地咿咿呀呀唱着。然而
毕竟年轻, 长长水袖翻飞下那眼角眉间, 分分明明露出了那怨苦曲调遮也遮不住
的, 女儿心的细细欢喜:为着年轻, 为着将来或许的安好。。。这份细幽的女心
芳香, 正如南京五月那栀子花开。
南京是一个冬天非常阴冷, 夏天又异常炎热的城市,你可以细数石头城六朝故迹,
炫耀秦淮河浆声灯影,指点旧时王谢堂前飞燕,可这气候实在叫人无法恭维。 尤其
是这炎热的夏季前阴历五月的黄梅天,被大部分人所痛恨著:阴着, 闷着,一切东
西通通在阴湿里静静地发着霉, 人的皮肤也象长了一层湿滑漉漉的霉衣,左右不适。
然而也就是在这丧气的梅雨季节,洁白清香的栀子花幽然开放, 朦胧在雨雾中南京
的大街小巷子和著这份古远的芳香,平添了几许写意的浪漫, 解去了黄梅天带来的
阴郁。这时节,水边桥上,街头巷尾, 或是噪杂的菜市, 都会有卖花人。这时,
无论平日做人家多么仔细的主妇们, 同菜场小贩们缁株必校地买好一家人当天的
小菜后,往往会买几朵栀子花放在菜蓝青菜上,再另买一小串白兰花插在衣襟上,
一路洒香归去。。。令人暗自感叹:六朝烟水浸润过的世俗人世, 果然不凡。
南京父母家的西邻就有一株茂盛的栀子花,每到栀子花开时,清香浮动,闲闲静洒
四邻。我做女儿的时候, 常常夜定人静时, 伫立在西墙栀子花树下悠然漫想:鸡
鸣寺那口胭脂井里,是不是真的呜咽著南唐后主美丽的张妃? 莫愁湖上,是不是曾
经戏乐云集笙歌缥渺?玄武湖边月光下的古城墙,可曾听过“小小生金屋,盈盈在
紫微” 宫女们的叹息。。。她们在栀子花开时节, 一样地女心婉转么?
故国一别十几年,不知家乡的栀子花, 是否清香依旧?
吉衣 2005/0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