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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青春(36):新家新人
送交者: 芨芨草 2019年12月01日21:43:48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马背上的青春36):新家新人

贺长文

 

我们的新家搭在一处低洼地里。背风支起的新蒙古包孤零零的,与四周的白雪融为一体。因为没有养狗,稍不留神很容易与这座蒙古包擦肩而过。走场的畜群不会与原住民争草场,当地牧民不愿去的地方才允许我们走场,所以蒙古包只能搭在周围方圆几十里没人家的偏僻处。由于饮用水来源就是周围的雪,所以只要不在风口,蒙古包搭建在哪儿对生活都没有影响。在我看来,在被白雪覆盖的荒山野地里,马克斯尔、达希他们如何能找到这儿都很神奇。草原不像北京,西单、东四的都有明确的界定与参照物,好辨认也好寻找。这梁上的地形高高低低本来就缺少参照物,加上银装素裹,能找到这个真是他俩的本事,我感谢他俩带我找到了家。认路是马倌的基本功,这对当地牧民轻而易举,对我却是一项严峻的考验,我的脑袋里缺了根指南针。

我们新家的蒙古包是生产队提供的,白白的蒙古包隐身于皑皑白雪之中很不容易被发现。新毡子总是很保暖的。蒙古包里很温馨,阿拉布英已经烧好了茶,等着我们的到来。品着热茶,看着阿拉布英的笑脸,昨天的惊魂不定已渐渐被置于脑後。虽然我是首次与阿拉布英见面,却没有一点儿陌生感。一方面是他年龄大,人随和,另一方面也是他会讲汉语让我感到亲切,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位汉语流利的蒙古族牧民,他的汉语讲得比阿力亚好多了。大家的谈话内容主要集中在探讨马群的去向上,他们用蒙语交流,我一句也听不懂。冬天有草有雪,马群散了倒也没有太大危险。

刚到草原不久就从盲流的嘴中知道,马绝对不会与自己的子女交配。母马成熟後会被儿马赶出自己的家庭,公马三四岁就被阉了。马不乱伦所以被高看一等。

申请当马倌时净想着马的种种优点和当马倌的好处,谁知大冬天的接了个生马群,到了个生地方,搭档也是生手,学习放马对我真是难上加难。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我们在一起放马没几天,马克斯尔、达希两人回生产队参加战备工作,说走就走了。他俩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为什么要两人一起回去,我一直不清楚,也没处打听。怎么就战备了?没准他俩想家了,一商量找个借口就一同回去了。大队让我放马学习总要有个过程,但合作者并没有将我看成是实习生或学生,从他俩没跟我移交清楚就一起回队的做法看,也不配做合格的老师。可从干活的角度看,我们是平等的,都是马倌,干活平摊,对此我也无话可说。

我还没有认识马群就糊里糊涂地接任了马倌的工作。这马群怎么放牧?他们走了,没有交接手续,600多匹马呀!我觉得花色的马易识别,可我的马群里花色的马不多,马群里多的是棕色和黑色的马,在我看来它们的长相都差不多,分辨不出来。牧民通过什么地方、什么方式识别马匹,我不知道。语言不通,问也问不清。牧民对牲畜的识别能力天生就强,我不行。与他们相比,我不行的地方太多了。马匹的毛色在冬季会有些变化,与夏季的颜色不同。所以当我连夏天骑过几天的马也认不出来时也曾让马克斯尔、达希吃惊,甚至成了他们茶余饭後的谈资。我想他们也刚刚20出头,和我一样是愣头青,或许以为我应该什么都懂,或许根本就没有做我老师的心理准备。他们走後,每天我只有硬着头皮去圈马,好在我认识生产队的马印。我每天都能找到马群但数不清有多少马,总惦记着是否有走失的马,心不安。白色的大冬天里,阴天的时候我辨不清方向,也害怕走远了迷路。出了蒙古包便处在提心吊胆的状态,怕找不到马群,怕丢失了马,怕聚拢了马群自己单独更换坐骑时出问题,怕找不到家。怕!怕!怕!因为牧羊马一般都老实温顺,我骑了半年牧羊马,骑术也很一般。来马群之前我没有套过马,每天换坐骑就成了问题,这会儿当马倌的渴求与乐趣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好在这时草原上有草也有雪,马匹即使走失也无饥渴之忧。走失的马即使混入其他马群,当地牧民也会将它与自己的马群一起照看,等待主人去取回。如果相隔远了,牧民还会传话过来,失主什么时候去赶回来都可以。牧民从来不会偷杀转卖他人的牲畜,甚至不会允许他人骑。了解牧民的这一美德,我相对又比较放心了。

马克斯尔、达希走後没几天,阿拉布英耐不住寂寞,提出想与我一起到马群去看看,我欣然应允,应该说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一起去马群比一人呆在蒙古包里有趣,他很乐得,还有点被重用的感觉。他虽是贫牧,但年轻时当过喇嘛,做过生意,所以在当时的政治氛围里一直被排斥在主流之外。在我放马的最初阶段,他能来马群对我是极大的帮助,冥冥之中我感到也许这位慈祥的老人是在有意帮助我。

回想这段时间的生活,真是十分艰难。过去的一年我天天守着羊群,天亮离开蒙古包,太阳落山才回来。每天与道日玛说不上几句话,真正能坐下来与之交流的时间并不多。这一年,缺少交流使我对当地牧民的生活习性了解极少。现在放马再次赶上走场,各方面都陌生,加之缺少放马应备的技艺,心自然就虚了。阿拉布英老人心善且能讲些汉语,又愿意向我传授技能,和他在一起可以学到些知识。我从头学起,从认识马群的儿马开始,逐渐熟悉我的马群。说句老实话,我要识别那些颜色相近的儿马并非易事,往往还要通过它们家庭里的母马来区分,母马多,有些便有特色。认马对我来说是个难事。

慢慢的我认全了马群里的儿马,每天到马群先数儿马,儿马齐了,心里就踏实了一大半。儿马妻妾成群,决不允许其他儿马闯入自己的家庭,而自己的妻妾一个也不能少。母马平和,马驹等小马紧紧跟随,这就占了马群的绝大部分。其实马群里的儿马相熟了,就像几个家庭相约出去旅游,一般也不易走散。儿马飘逸的长鬃很威风,好辨认。个别的马不知是否是因为腹泻,尾巴上黏着粪便冻成一坨,垂在屁股後面。因为重,尾巴甩不起来,这一坨东西只能摆来摆去,脏兮兮的很难看。虽不喜欢它这样子,但这也可以作为我识别马群的标志。我常猜想牧民们通过马的什么地方辨识每一匹马,却一直没想明白。

有天在马群旁边休息,我递给阿拉布英一支烟。他吸着烟,指着眼前一匹马,问我:只看马头,你能分出它是公马还是母马么?我摇摇头,怀疑他是认识这匹马才故意问我的。确实有的牧民不仅能辨识出马的公母,还能一眼看出马的年龄。又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碰到几头肚子圆滚滚的怀孕母牛,我们跟在母牛後面,他把马杆子指向马前的一头母牛对我说:它这两天就要生牛犊了。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似在炫耀,我很茫然,觉得他简直神了,也只有点点头的份。多年以後我才明白他讲的这话不是在吹牛,是有科学依据的,他有接生牛犊的经验,面对牛尾他一眼就看出来了。牧民虽缺少文化知识,但长年积累的经验和常识很丰富。

这段时间我们俩每天一起出去放马。有一次在马群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两匹马突然停下来,耳朵竖了起来,我用脚磕磕马肚子,马也不敢前行,甚至还後退了两步。他的马也一直後退,不得已我们下了马。阿拉布英把马缰绳递给我,自己向前走去。没走多远,他从雪下拖出一只冻死的狼,这只狼算上尾巴足足有近三米长。他兴奋地拖着死狼往回走,这可吓坏了两匹坐骑,两匹马支着前腿、竖着耳朵、瞪着双眼,吓得直喘粗气。狼被拖近了,马被我拽着缰绳後退不得,便抬起两条前腿扬蹄嘶鸣,要调头往後跑,我只好牵着它们後退,离开死狼远远的。我给自己的马上好马绊,牵着他的马在前面拽,他在後面赶,费了很大气力才将马拉到死狼旁边,绊上马绊,我们又费了很大劲把死狼放到马鞍後面绑好。然後解开马绊,他的马还是十分恐惧,不停地移动,我紧抓着马笼头协助他上了马。我们将这只老狼带回了蒙古包,这只狼的皮足够做一张皮褥子。

在与马克斯尔与达希合作之前,我曾见过他俩,但没有直接交流过。我想当然地期望着这次与同龄人的合作会使关系更加融洽,成为朋友。没想到他们把我晾在了异乡,使我堕入困境。但阿拉布英老人似从天而降,在我放马生涯最艰难的时刻,我们一老一少相处成了朋友。他不仅平时与我一起放牧,我离开马群那天他还助我脱离了险境。救命之恩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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