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在歷史的凹陷處:修車攤前對話 |
| 送交者: 芨芨草 2020年07月01日08:20:44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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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歷史的凹陷處:修車攤前對話 上海知青,余杰
十年前在修車攤前的一次對話至今還記得。 那是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去看望母親。路過上海浙江北路七浦路的路口時,我被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難道是他?我上中學的一位同學。 這位同學是一位近2米的高個子。上中學那會兒在我們這些孩子們中間他是鶴立雞群,顯得特別出眾。1968年以後上山下鄉開始後,他去了黑龍江插隊,以後就沒有了聯系。在後來的交談中我才得知,他從黑龍江插隊頂替回來後,不久因為企業關門失業了。他說,那一刻望着從黑龍江帶回來的老婆,一個身高馬大的漢子流下了辛酸的眼淚。今後怎麼辦? 我停下了腳步,看着他蹲在地上,一臉油污,正忙着修理一輛自行車。我走過去的時候,似乎有種感應,他立即抬起頭來。相隔多年,我們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這是我的攤頭!”一開口他就告訴我,為了活下去只好在路邊擺了一個修理自行車的攤頭:“唉,活着真不容易啊!” 我在他攤頭邊上一個小板凳上坐下。等到他修好車後,我們點上一支煙聊了起來。 上山下鄉後,他被村里派去趕大車。他說,那時在知青中間,我掙得工分最高了。後來村裡的一位姑娘看上了,很快就結婚生子了。沒有想到十年後,可以回上海了。怎麼辦呢?他說,我才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自己想也沒想就拉起妻子的手一起回來了。 一家人在這個大城市裡要吃要喝啊。他告訴我,從回來的一天開始,真的是度日如年啊!老婆沒有工作,東北農村裡的人到了上海能夠幹什麼呢?只好靠我到廠里掙得四五十元錢混吧。孩子一天天長大,幼兒園上不起,我們就不上,老婆自己帶着。要上小學了,開銷大了,日子過得苦啊! 他說,這輩子倒了大霉了。好不容易經朋友介紹,老婆到了一家小飯店洗碗去了,能夠掙點錢補貼家裡了。好景不長啊,廠子倒閉了,我這個做輔助工掃垃圾的人到了社會上還能幹什麼! 回到家,我整整一個月躲在家裡抽煙喝酒哭泣。一個大男人混到連老婆也養不活的地步,真是苦透苦透了。還是靠朋友幫忙,我就在這里擺個攤頭,修修自行車。原來在農村裡的時候趕大車,自己學了一些修車的技術,這樣混了幾年。 他說,我現在什麼都不想了。熬吧,熬到退休可以有退休的工資了。你看看,現在騎自行車的人越來越少了,生意越來越難做了,路上跑的都是助動車了。還有那些可惡的城管,三天兩頭要來沖攤頭;不給點好處一天也不會讓你在這里擺攤頭的。 他的眼眶有點紅。他繼續說,熬的日子你們是沒有體會的。現在,老婆生癌症了,住不起醫院只好在家裡養着。兒子連個高中都考不進,只好到人家小公司里打打雜。小赤佬別的本事沒有,女朋友談好了,昨天回來講要結婚。我看伊是熱昏頭了,小姑娘的肚子裡已經有了。怎麼辦呢?你看看,我這個日子真難熬啊! 他說,兄弟啊,我不知哭了多少次了。現在已經麻木了,哭不出來了。大家都是知青,我現在連聚會都去不起啊,沒錢。我不想大家嗎?不是的。 那天,我們聊了很多很多。好幾次我是忍住了淚水。可惜我無法記載他講述時那個難熬的心情啊! 我們這代人中間,何止是這一位呢?有一位知青作家寫文章說,絕大多數知青處在弱勢群體。一點不錯! 突然,他急速地收起工具箱,連招呼都沒打撒腿就跑了。 我愣在攤位前,看見不遠處穿着制服的人正在朝這里走來。 „„ 我想起了復旦文學博士,上海財經大學人文學院教授裴毅然先生一篇文章《落在歷史凹陷處的“知青”一代》。他說:我們這一代大多數知青的命運——淨走在歷史的凹陷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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