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ginal 一小時爸爸 一小時爸爸
疫情爆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年，關於疫情的各種謠言，我們也闢謠過不少了。原本覺得社會對新冠病毒越來越了解，而且世界各國疫苗研發的進度都不錯，離疫情最終被控制的時間點越來越近，熱衷造謠的人也該消停一些了吧。
但沒想到，這兩天又看到一篇關於疫情的“分析”。不過感覺造謠技術現在也在不斷“升級”了，成為什麼“大數據透視”，說是用大數據分析了全球疫情，發現新冠不可怕，今年鬧疫情其實沒死多少人，政府的“封鎖策略需反思”。
這種“反思”的文章都很容易火爆，這篇也不例外。
首先我們需要說明，對於疫情防控措施，有不同意見是正常的，對具體措施是否合理，是否有效，都可以有不同的聲音，這是應該有的，也是有益的。
但前提是，這是基於事實的科學討論，而不是故意偽造扭曲的造謠。
有趣的是，這篇文章上來先把自己提高到了“醫學、統計學、社會學和邏輯”的高度，一下噁心了好幾個學科，也是不容易。我們就從這些角度來分析一下到底都是怎麼扭曲的吧。
其實很多說防疫小題大做的文章，都從說新冠沒其他疾病可怕入手。美國、巴西政府開始也一直說“這就是個流感”，結果如何我們都看到了。不過比起川總博總，這篇的作者更上一籌，居然是拿肝炎和新冠病毒做對比。
估計很多人看到這兒就吐血了：肝炎很多種，但以血液、消化道傳播為主，有藥物治療，有疫苗預防控制，是我們非常熟悉的傳染病；新冠是是高擴散性的全新呼吸道傳播疾病，我們一無所知，沒有特效藥物和疫苗。這麼對比說明作者對“醫學”的理解水平估計還不如小區大媽，至少大媽們也知道肝炎不是靠打噴嚏傳播的。
如果說這種醫學的常識性錯誤，可能只是不懂傳染病。那這篇文章在“統計學”就是公然作假或者扭曲數據了。
這篇作者在統計學上主要給出了兩個理論：1，沒管控的瑞典其實最好，也沒死什麼人。2，就算疫情爆發的英國、美國，其實和往年比，也沒多死人。
我們一個個來扒皮，先說瑞典。
瑞典的確管控比較放鬆，但什麼“不檢測”之類的就是胡扯了。瑞典政府專家組上個月才在採訪中哭訴：我們一直想努力檢測啊，只是之前測試物資不夠。這個文章說瑞典疫情也快結束了。看曲線的確在下降，但其實故意迴避了一個關鍵數據：瑞典死了多少人？！
截止上周，瑞典新冠死亡人數在5600+，而它的北歐鄰居挪威、丹麥、芬蘭、冰島的死亡人數都只有幾百人，每10萬人口死亡率都只有瑞典的十分之一左右：瑞典人口是隔壁挪威和芬蘭的2倍，死亡人數卻是20倍左右。
如果中國按照這位作者的幻想，去學瑞典的方式做，就算中國和北歐一樣地廣人稀，達到和瑞典同樣死亡率，相當於中國要死近100萬人。也許這位“大數據透視”的作者覺得不多吧。
再說英國，那篇文章說下面這個圖里綠線的今年死亡數字，和黃線的去年沒“明顯區別”。
沒明顯區別的原因，是因為作者很雞賊的選擇了一個累積死亡人數曲線，而不是一般討論死亡人數的每周死亡人數曲線。累積曲線對變化的顯示不明顯而已，如果我們換成英國媒體天天用的每周超額死亡人數變化，真實的情況是這樣的：
這個巨大的高峰，就是所謂的“未見明顯差異”，今年4/5兩個月，英國因為新冠病毒直接多死了5萬人，疫情還導致了其他1萬4千人的超額死亡（相關原因或者沒有機會檢測核酸）。2020年相比前幾年的平均數據，2個月就多死了6萬4千人。英國人口是我們的1/20，學英國的話，中國2個月就要多死了130萬人，比學瑞典還狠（畢竟英國人口密度大多了）。也許對謠言號來說，這不算什麼“統計學”的差異吧。
最後看美國，這文章說美國病毒感染人數上升，死亡人數下降，所以說明疫情走向尾聲。
這個已經不是雞賊，而是公然作假了 —— 作者為了給讀者造成美國疫情已經接近尾聲的假象，拿一個多月前的曲線來騙人（尾部還不對）。實際上真實的美國死亡人數曲線，早在6月底就開始反彈了。
至於說美國說今年死亡人數反而比前幾年少？扯這種謊言之前，看看CDC給的這個曲線吧。新冠爆發時候那個尖銳的，每周多死幾千人的高峰，就是紐約慘重的代價。
其實衡量新冠的殺傷力，可以對比美國CDC公布的每年美國人死亡主要原因，
我們根據CDC的數據，算一下2017年美國人的主要死因：排名第一的心臟病，每天死亡1774人，第十位的自殺，則是平均每天129人。
再看看新冠，4月最高峰的時候，每天美國死於新冠的人數是2500+，超過心臟病，成為殺死美國人最多的殺手。即便現在疫情得到部分控制，一天死亡1200人左右，也還排名第三名，僅次於心臟病和癌症。被這篇文章說和新冠差不多的流感以及肺炎加起來，平均一天只有151，和新冠差了一位數。
這樣一種在美國已經管控的前提下，仍然能排進前三名死因的傳染病，被說成沒什麼殺傷力，不知道是蠢呢，還是壞呢？
最後再說說社會經濟學方面。
我們都知道疫情不僅僅是一場醫學戰爭，也是一次經濟戰爭。每個國家都在經濟和生命中抉擇，尋找自己的平衡點。
前面說到的瑞典，是這方面經常被提到的案例，因為不想損害經濟，因此瑞典是全球少有的不嚴格封停的國家。因此也被很多不想認真防疫的人當做偶像和天堂。
但這個天堂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人財兩空。生命損失前面說了，是其他北歐國家的10倍。但經濟上瑞典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這幾個月的統計數據顯示，瑞典經濟並沒有比其他歐洲國家的損失小，同樣遭受重創。畢竟現在是全球化的時代，原材料零部件進口不了，生產的產品出口不了，瑞典的工廠一樣停業和破產。
不僅如此，因為不認真抗疫，瑞典在歐洲陷入嚴重的孤立狀態。這對於想藉助疫情重振國威的瑞典人打擊不小，最近只好認真彌補國家形象。上周末瑞典健康社會部長Lena Hallengren接受半島電視台採訪，就主要一直在說兩個事情：
1，大家別誤會，我們從來沒有想過去搞什麼“Herd Immunity（群體免疫）”，我們也在認真抗疫。
2，瑞典做了很多防疫措施，只是和別的國家的方式和程度選擇不同。
至於其他歐洲國家是否肯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如果瑞典人看到這篇誇他們是不防疫優秀典範的“大數據”文章，估計要氣死了。
認為新冠病毒不可怕的觀點，其實一直都存在。但像這篇文章這樣，從頭到尾一直用錯誤或者容易造成誤解的圖表，只為讓國人覺得防疫不重要。這已經不是觀點區別的範疇，而是故意造謠。
因為輕視疫情，覺得“就是個流感”，美國、巴西等國家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比如在美國互聯網上，被關在家裡很氣憤的美國右翼網民，就天天夸瑞典，想讓政府放棄管控，自己好有機會去曬太陽，吃喝玩樂。
但奇怪的是，中國又沒有封停，大家日常工作休閒娛樂在逐步恢復，為什麼還有人要傳播這種謠言，感覺特別想讓中國放棄管控疫情一樣。
嗯，直到翻到文章的最後才明白，原來結論是為了鼓吹疫苗危害論，讓大家別打疫苗。
中國因為疫情控制的最好，這幾個月已經沒有大規模的疫情爆發，絕大多數中國人的生活已經逐漸向正常狀態恢復。但這帶來的一個副作用，就是人們很多開始遺忘了疫情爆發時的恐怖，甚至開始疑惑“新冠很可怕麼？需要這樣防疫”嗎？
越是在這種時候，就越需要警惕利用人們放鬆心態的謠言。我們曾經舉過一個麻疹的例子（點擊閱讀：為什麼我們沒能消滅可怕的麻疹病毒？）。無論是中國還是美國，都有過徹底消滅麻疹的機會，但都因為一些“大師”鼓吹謠言恐嚇民眾，最終功虧一簣。
相比麻疹，新冠對人類社會造成的衝擊更嚴重，全球經濟停滯甚至倒退。如今各國對新冠疫苗的研發的重視程度已經到了賭國運的級別。這並不誇張，因為誰先成功研發和普及疫苗，誰就能最快恢復生產和經濟。在國際形勢突變的今年，這是每個國家都渴望的機遇和挑戰。
相比來說，我們比美國有一點優勢，那就是美國疫苗謠言泛濫，反疫苗的反智主義盛行。前段時間我們在和朋友聊天的時候，還開玩笑說：就算美國疫苗研發成功，能不能湊到一半人願意接種都是問題。那可是連口罩都不肯戴的美國人。
如果有些國家真的腹黑一些，這個時候完全可以去敵對國家鼓吹疫苗謠言，如果成功就能讓對手幾年陷在疫情泥潭裡面無法恢復元氣。之前半島有過一個研討節目，幾位嘉賓討論了很久美國社交網絡上泛濫的疫情謠言和陰謀論，認為這次很多謠言的傳播方式都有點像北極熊的一貫風格。
如果我們自己不注意，任憑反疫苗謠言蔓延，我們也要面臨同樣的風險：無法保證絕大多數民眾接種疫苗，無法有效屏蔽病毒傳播。一旦開放國境，或者嘗試變回日常生活模式，疫情就又會爆發，就像西班牙等國家最近的問題。
所以我們很希望網絡主管部門，能在查關鍵字的課餘時間，多查處故意造謠恐嚇民眾，傳播疫苗有害的謠言媒體，這同樣是防疫勝利的核心工作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