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駿:隔離之後
日本回國後酒店隔離十四天,在朋友們的鼓勵下寫了隔離日記十四篇,發在自己的微信公眾號里,為求生存寫得非常克制。小籠子換到大籠子那天,畫蛇添足發了一篇“隔離日記之終結篇”,2個半小時後404,朋友們恭喜我畫了一個完滿的句號。
確實感到自滿。這年頭不被封殺幾篇在朋友圈裡是很沒面子的,就像你自稱參加過長征身上連個傷疤也沒有一樣。隔離日記有了點人氣,朝陽群眾聞封而至,樹大招封實屬意料之內,俗稱“人來封”。封了,我以此為榮。
有朋友叫我把終結篇刪去敏感詞重發,算了,我哪裡知道它的G點在啥地方,更何況我也是有底線滴。也有朋友說潔本就不好看了,對的,老朋友黑白子的祖師爺弗洛伊德說過,沒有G點,哪來高潮。我默默地把終結篇貼到自家的大本營里做個紀念。
終結篇貼了,自己又讀了三遍,寫得真特麼的好。不就是敏感瓷麼,不就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麼,哈哈罪有應得。冰爺被朝陽群眾舉報後發過毒咒,誰舉報誰斷子絕孫。這話麼呵呵。我以前說過,文章向來是越反動越精彩。
隔離結束那天早上,來電請我收拾好行李到電梯口。一開房門只見左鄰右舍紛紛出籠擁到電梯口,問電梯里一個全副武裝的小女孩為什麼我的健康碼還是紅的,她說你等會問醫生。電梯里出去,沒有見到所謂的醫生,只有兩個態度冷淡的臨時工,一人發一張釋放證就踢出門了。我多嘴再問一聲,對方很不耐煩地說,我們只管隔離不管紅的綠的。如夢初醒,我畢竟來到了另一個國家,某某之星兩周的隔離飯白吃了。期待有個隆重的釋放儀式,沒想到一分鍾就出籠了。
放出來兩天了健康碼還是紅紅的。按着屏幕下方“我要申訴”發出n次訴求,申訴無果投訴無門,找了半天發現釋放證有個電話號碼:若有身體不適請及時聯系。馬上撥打電話,對方很客氣請問有什麼事?我大叫不舒服不舒服實在難受啊。對方一下子緊張了哪裡不舒服啊?心裡不舒服。她說她是醫生管不了紅綠喜事。
當然,紅也有紅的好處,比方說乘公交車有點擠,我假裝無意打開健康碼,哦還是紅的。邊上的人一下子都閃開了,如果我再咳嗽一聲效果更好。朋友說你真的成為紅人啦。冤枉啊我是逼綠為紅的,冊那投訴公眾號犯規的反應倒是快的來。
當了三天紅人,終於綠了。那天撥通電話投案自首後,傍晚就收到一短信:接受申訴,確認中。說是隔離政策不斷調整中,我估計是程序有bug。其實我的兩個大學同窗,一個是管理上海醫療信息系統的老大,一個是管理上海大數據的老大,我這點小事就不去打擾他們了。
隔離釋放後幾天,小區進出,超市進出,基本上就測一下體溫OK,我覺得也就是一個形式而已,真的發燒了測得出麼?有幾次我故意從出口逆行進入小區,他們也沒叫我。銀行也是,測一下體溫,甚至到了一個國家辦事機構,我說沒手機沒健康碼,她讓我自己填一下身份證號也就放我進去了。只有一次某某中心一定要綠碼,我提示釋放證也不行,我只好想了一個變通的方式把事情辦了。
現階段的上海很安全,晚上散步看大媽廣場舞,偶爾看到一兩隻口罩,偶爾聽到一兩聲吐痰聲。只是有些親友的防護過度了。不出門不會客不外食不……不……毫無必要。而有些在我看來十分重要的衛生習慣,譬如不隨地吐痰,譬如公筷分食……還沒有引起大家的足夠重視。如何尋找平衡點,是一個可以探討的話題。每個人的思維方式導致不同的防疫方式,國家也是如此。
還有一件小事要記一筆。那天一時興起做籠中對,求下聯:紅人綠卡黃皮膚。朋友圈還是有些喜歡文字游戲的。朋友們的下聯,惡搞各有千秋:歪瓜裂棗碎葫蘆~~土豪木屐金項鍊~~狼心狗肺熊模樣~~白屋柴門雪夜人~~南囚北逸東洋鏡~~白旗赤日青(輕)骨頭~~
老中醫名聲在外,至今還是不斷有人來信咨詢,有關隔離有關出入境政策。我當然是有問必答。其實很多問題我已經寫得夠清楚了,我的文字並不深奧,小學語文水平應該能看懂的。至於有些梗,譬如我說燒一鍋紅燒肉,老地主看了會心一笑,你不笑也沒關係。還有一些含沙射影的句子,你不明白也好,有時候當一頭豬真的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