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非马:《最后的刺客·荆轲》(9)
§9
庆辂从梦中惊醒。他梦见荆轲站在床头向他索命,睁开眼睛一看,果然看见荆轲站在床头。已经惊醒了的庆辂又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直到听见一声笑,女人的笑。这时候他才看清楚站在床头的荆轲穿一身绣花睡袍,原来是个女人?难道来索命的不是荆轲,而是青青?青青更有理由来索命,女人的报复比男人更加可怕。想到这一层,庆辂打了个冷颤。那女人见了,又咯咯一笑,把面具揭下来,原来不是青青,却是真真。庆辂不由得勃然大怒,伸开五指,给真真一个结实的大嘴巴。
“你好大的胆!”
挨了个大嘴巴,真真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静静地掉下几滴眼泪。一脸委屈地分辩说:“我怎么啦?不就是像看看你长得什么模样吗?”
会讨男人喜欢的女人都懂得把哭声忍住。嚎啕大哭,那是泼妇骂街的丑态,只会令男人火上加油,再挨几个嘴巴在所难免。静静地淌眼泪,那是楚楚可怜,令男人举起的手掌又缩回去都说不定。荆轲是哄女人的高手,他的反应更加完善,不是把手缩回,是把出击的手掌变成安抚的手掌,他把真真搂到怀里,在真真脸上亲了一亲。
“算我打错了,成了吧?不过,下次不许再动我的面具!记住了?”
“你脸上又没疤瘌,老带着面具干什么?”真真厥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厥嘴,是卖俏。不高兴,是撒娇。真真是哄男人的高手。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倘若有旁观者在场,必定失口叫绝。
“谁说得有疤瘌才能戴面具?”荆轲不假思索,顺口这么一说。话说出口,忽然警觉,就又把真真的脸扳过来,对着真真的嘴亲了一亲。
“有人说我脸上有疤?”
“没有。”
“没有?没有你怎么想着去揭这面具?老实说,是不是老家伙要你揭开来看看有没有疤?”
第一次同真真上床,干完了,荆轲问:我比老家伙怎么样?真真吃吃地笑。从此以后,“老家伙”在他两人中间就成了田光的代名词。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疑!是不是做贼心虚?”
冒名顶替算是做贼吗?好像没听人这么说过。其实,盗窃钱财与盗窃名姓有什么不同?至少,荆轲是这么看。真真这话于无意之中揭了荆轲的疮疤。
荆轲忿忿然把真真推出怀抱,说:“走,走,走,去找你那老家伙!”
老家伙如果是心力俱无,那倒也罢了,却偏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撩起真真的欲火,田光的能耐并不在荆轲之下,可灭火的功夫就判若天渊了。结果是每夜必定令真真欲火烧身,欲罢不能。那滋味儿,真真绝不想再尝,尤其是在尝过荆轲灭火之后的清凉感受之后。于是,真真伸出双臂,把自己重新搂进荆轲的怀抱,连嗔带笑地说:“看你急的?好像还真是个贼。是老家伙要我揭的又怎么样?谁不好奇?”
真真出于好奇?也许不假。田光能是好奇那么简单?不可能。田光一定是起了疑心。荆轲想。因为什么呢?难道是鲁句践那混帐追到蓟城来了?荆轲怎么会知道在邯郸逍遥游大门外拦住他的那人叫鲁句践?会使钱买消息的不止一个,鲁句践会,荆轲也会。更巧的是,他两人买通的居然还是同一个人,都是逍遥游门厅的那个跑堂。那跑堂于是就如樊巫期一般,做起双面间谍,两边收钱,两边交货。于是,鲁句践能知道荆轲应田光之邀去了蓟城,荆轲能知道鲁句践绰号“游闲公子”,是个棋道高手。
“昨日可有什么客人来访?”荆轲问真真。
“老家伙哪天不见一大堆蹭吃蹭喝的?”
“嗨!那些人怎么能算客人?”荆轲摇头,“没什么正经的客人?”
“你不说,我倒忘了。”真真笑,“正经的客人没有,怪客倒是有一个。”
“怪客?什么意思?”荆轲立即嗅出不祥之兆,显出点儿紧张。
“老家伙遣人到书房来问我要棋局,说有客人来下棋。没一会儿功夫又把棋局给送了回来,说那客人不肯下。你说这客人是不是有些怪?”
荆轲听了一惊。还真让我猜着了,这怪客不是鲁句践还能是谁?他想。
“你打算怎么说?”荆轲问。
“什么怎么说?”
“既然是老家伙叫你揭开面具的,他难道不会问你看见了什么?”
“你要我怎么说?”
“你说有条伤痕,从左颧骨直划到右嘴角。听明白了?”
“为什么?有疤瘌好看呀?”真真撇嘴一笑。
荆轲没心思同真真逗笑,一本正经地说:“这你就不用管了。你肯这么说,咱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肯这么说,我现在就走人。”
什么意思?难道荆轲脸上应当有条疤痕?难道这人是冒充的?真真不禁用审查的眼光仔细打量荆轲。她看到的是什么呢?一张端正的脸、峻峭的脸,一张她喜欢看的脸。管他是谁干什么?他走了,我怎么办?想起被田光使唤的那种煎熬,她决定上荆轲的船,哪怕那船是条贼船也不怕。于是她问:“一条船上的人是什么意思?”
荆轲笑而不答,张开左臂勾住真真的腰,伸出右手在真真胸前、腹下一通乱摸,直摸得真真气喘吁吁的时候,他解开了绣花睡袍腰带的活结。真真就势把腰一扭,赤条条的肉体如同春蛇蜕皮一般从睡袍中滑落而出。荆轲把头埋进真真高耸的双峰,真真把荆轲的头慢慢地推向下方的草地。一场同舟共济的搏斗,就这么掀开了序幕?
听了真真的汇报,如果田光不再追究,那条船上也许能容得下三个人。可田光偏偏是个认真的人,叫真真去验证荆轲脸上有无伤痕,只不过是调查的第一步。如果没有,这第一步也就是最后一步。如果有,那就还有下文。什么是下文呢?田光从袖子里取一条腰带来,对着真真的面抖弄开。
“你看这是什么?”他问。
“不就一条腰带么?看你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真真不以为然地笑。
“你知道这是谁的腰带?”
“我怎么会知道?”
“荆轲的腰带。”
“荆轲的腰带?你怎么能肯定?难道上面绣着荆轲的名字?”
“名字倒没有。不过,有比名字更加可靠的东西。”
真真睁大眼睛对那腰带一扫,说:“不就是一些图画么?怎么就更可靠啦?”
“不是图画,是一套剑谱。”
“一套剑谱?什么剑谱?”
“荆轲的独家剑谱。”
“这么说,这腰带应当是件宝贝啦,怎么会在你这儿?”真真问。
“这就得问他啦。”田光说,“你去把他叫来。千万别走漏了半点风声。”
真真走漏了半点风声吗?那要看是对谁说了。对荆轲来说,滴水不漏。她把她同田光的对话一字儿不漏地转告了荆轲。
“你说咱该怎么办?咱一起走?”说完了,真真问。
“一起走?一起往哪儿走?”荆轲反问。
“离开这儿呗。”
“离开这儿?离开这儿咱上哪儿去混饭吃?”
真真听了一愣。从小她就是燕王宫中的奴婢,然后转到太子丹府上充当使女,再往后就来到田光的府上供田光使唤,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真真一无所知。
“那咱怎么办?”真真没了主意。
“那就得看你肯不肯干了。”荆轲说。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咱不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么?”
“那就好办。”
“怎么就好办?”
“田光不是患了消渴症么,他时不时要喝水饮浆,对吧?”荆轲说到这儿,把话顿住,诡秘地笑了一笑,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绣花荷包来,交给真真。然后接着说:“你去告诉他,说我这就来。等他叫你上浆汤的时候,你把这荷包里的粉末儿都倒进去。”
“你要下毒?”真真问,语气之中透出一点儿胆怯。
“无毒不丈夫嘛,你没听说过?他不毒?他不毒叫你揭我的面具干什么?”
真真略一迟疑,把荷包揣在怀里走了。荆轲故意拖延了一刻,然后不慌不忙地踏进田光的书房。看见书案上有一个空碗,他知道真真得手了,于是轻轻扣上书房的门。听见荆轲踏进书房的脚步声,田光依旧背着手,依旧仰着头,依旧背对着门。田光在看什么?他其实什么也没在看,不过假装在看。对面墙上悬挂着一条腰带,荆轲的腰带,鲁句践留下的腰带。
“你见过这东西么?”田光问,依旧没有回头。
“我的腰带我怎么会没见过?”荆轲反问,不屑地笑了一笑。
“你的腰带?你的腰带怎么会在我这儿?”田光转过身来,仓促之间,说出这么一句不怎么聪明的话。显然,荆轲的反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令他措手不及。
“这问题我正想问你。”荆轲说,“你既叫真真揭我的面具,又叫真真偷我的腰带。我想不明白你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胡说!我什么时候叫真真偷你的腰带了?真真!”田光喊。
“你想干什么?叫她出来对质?你嗓子喊破了她也不会出来。再说,即使出来了也没用。”荆轲说。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看你是搞了一辈子女人,还没把女人搞明白。意思再明白不过。跟别人睡过觉的女人,难道还能是你的女人?”
听了这话,田光一愣。难道真真背叛了我?把我的话都告诉了他?田光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听见他的心在“砰砰”地跳。怎么?难道我心慌了?怎么可能?我田光一生出生入死,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没经历过?我田光什么时候心慌来过?他觉察出不对,立即用手去摸腰下的剑。还好,剑还在。可这“还好”的感觉没能持续。他很快就发现很不好。什么很不好?他的手在发抖,不是轻微的抖,是哆哆嗦嗦的抖,手指接连碰了几下剑柄,都没能把剑拔出来。
荆轲看在眼里,嘲弄地笑了一笑,说:“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手都抖成这样了,还怎么使孤飞剑?你的确是使不成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你喝多了水,饮多了浆。”
荆轲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冲那书案上的空碗指了一指。
“你,你,你,……”田光接连说了三个“你”。
田光究竟想说什么?“你不是荆轲”?“你这个混帐”?还是“你在浆里下了毒”?没人知道,因为在他说出第三个“你”字的时候,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咽喉。躲在屏风后的真真听到的是:“你什么时候成了结巴?”不过,这句调侃当然不是田光说的。然后她听到“扑通”一声响,是田光倒地声音。再往后,她听到这么一句话:“孤飞剑,飞廉剑,有什么用?不都死在我手上了?”
司阍进来禀告说荆轲求见的时候,太子丹正在书房里揣摩姜太公的《阴符》。谁?荆轲?荆轲是谁?太子丹皱起眉头,信口这么一问。看书的时候,他不喜欢被人打搅,看《阴符》的时候,他尤其不喜欢被人打搅。专心致志,这《阴符》上的话还字字费解,更何况被人打搅!也许是因为太专心,也许是因为绝没想到荆轲会不请自来,那一瞬间太子丹竟然没想起荆轲是谁。等他想起来的时候,他自然也想到了田光。于是他问:田先生领他来的?司阍摇头,说:没有。没有?大子丹略微一怔,怎么可能?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挥挥手,吩咐司阍赶快把荆轲请到客厅里去。
“田光死了。”
这是荆轲对太子丹说的第一句话。第一句话?难道没有寒暄一类的废话?没有。太子丹匆匆步入客厅的时候,荆轲从客席上站起来,劈头就是这么一句。不是因为荆轲惊慌失措,也不是因为荆轲不懂晋见太子之礼。因为什么呢?荆轲的诡计。荆轲也读过姜太公的《阴符》,是陪着盖聂一起读的,比太子丹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独自揣摩,更加容易有所心得。先把太子丹震惊,然后什么话都好说。这诡计,他在刺死田光之前早就想好。凡事都得想着怎么收场,不想着怎么收场就开场,必定以失败收场。这话,《阴符》上没有,是盖聂揣摩出来的,荆轲记住了。
“田先生死了?怎么可能?”太子丹说,像是反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他甚至怀疑那是他自己在说话,怎么声音有些怪怪的?他果然被震惊了。
“他不死,我怎么会来?”荆轲反问,清清楚楚地反问,绝对不是自言自语。他要让太子丹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又面对另一个悬疑。
“此话怎讲?”太子丹仓惶失据地问。
“田光三番五次问我肯不肯替太子效劳。我说:你不说出是什么事情来,叫我怎么能说肯还是不肯?刚才他又来问我,我还是那句回答。他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以死明志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荆轲听了大笑,“问得好。我也不懂,我也这么问来着。他说:你去问太子便知。说罢,就用匕首在他自己的咽喉上扎了个窟窿。”
不说“自杀”,不说“自刎”,不说“自刺”,却说什么“扎了个窟窿”,好像很孩子气,好像很女人气,也好像很外行。其实,这说法当然也是精心设计过的,目的在于让太子丹感觉到“生”、感觉到“奇”、感觉到“新”,从而增添震惊的威聂。
“问我便知?”太子丹一脸的惊慌,“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让田先生误会了?”
“你也不必如此自责,我看是他自己多心了。”
“田先生多心了?他多什么心?
“他说你再三叮嘱他:绝不可以把这事儿说给外人听。他觉得这说明你对他不够信任,令他左右为难。”
“田先生真的是这么说的?”
“可不。”荆轲说,“要不,他怎么会死?我怎么会来?”
“我这人真是该死!”沉默半晌之后,太子丹懊恼地说。
“我看该死的恐怕是我吧?”荆轲笑,冷冷的笑,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这冷冷的笑,这视死如归的神态,令太子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回想起田光说过的那句话:“只要荆轲肯干,他田光胆敢担保绝对万无一失。”真正的的刺客,难道不正是应当有这样的笑法,有这样的神态?他想。于是他问:“田先生终于把事情告诉你了?”
“怎么会?”荆轲摇头,“他怎么会辜负太子对他的信任?不过,他虽然不曾说,我难道还猜不着?我是什么人?我能干什么?我自己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心事?你还能瞒得了?”
瞒不了谁?当然是“我”。不过,荆轲没有把“我”字说出来,留给太子丹自己去体会。自己体会出来,那意思就比听别人说出来,印象深刻多了。荆轲要的,正是太子丹把他荆轲这个“我”深深地刻在心坎上。
荆轲这一席话把太子丹说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荆轲见了,知道是该做总结的时候了,于是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宣称:“如果我荆轲有幸,能够像曹沫那样名垂千古,也不冤枉为人一世!”
听了这话,太子丹连拉带拖把荆轲请到上席,自己纳头便拜。荆轲假意谦让了两三回,然后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受了太子丹三拜。
田光自刎的消息传开,蓟城内外,知与不知莫不叹惋,皆以为田光为国捐躯,可敬可佩、可歌可泣。只有五个人例外。荆轲与真真心里怎么想?有内疚吗?没有。有悔恨吗?更没有。有什么呢?如释重负的轻松。没有后顾之忧了,两人的夜间生活从而更加丰富、更加疯狂、更加绚丽多彩。鲁句践吃了一惊,悔恨与恐惧兼而有之。他后悔不该把荆轲的剑谱留给了田光,这剑谱如今当然是传错人了。田光当然是栽在那冒名顶替的混帐手上,他担心他自己是那混帐的下一个目标。田光都不是对手,我还成?他有自知之明,于是匆匆离开蓟城,从此下落不明。高渐离也吃了一惊,所不同的是,高渐离的“惊”,惊喜的成份超过“惊恐”的成份。难道高渐离的感受之中也有些“恐”?不错,多少有一点儿。他从此不敢再在荆轲面前使小脾气。
第五个例外是樊巫期。他在田光府上见过荆轲两面,这两面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不期而遇”。见第一面时,有三四个其他的客人在场,樊巫期乐得有机会静静地旁观,看荆轲怎么接人待物。结果颇为失望,同长梧子一样,樊巫期觉得这荆轲浅薄、庸俗、猖狂。公子无忌怎么会看中这么一个人?不过,樊巫期别无选择,总得试一试,于是就有了第二面。怎么试?当然是按照公子无忌安排好的联络暗号试探着接头,结果荆轲毫无反应。既然如此,这荆轲绝对不会是那荆轲,不容置疑。那么,这人是谁呢?冒名顶替的目的何在?那荆轲呢?死了?还是隐姓埋名了?樊巫期正在琢磨怎么去查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传来了田光的死讯。他立即想到“他杀”与“谋杀”。他建议太子丹找个名医来好好检验一下田光的伤口,看看有没有问题。太子丹婉言拒绝了,这么做,岂不是会令荆轲多心?田光本来不过是死千里马,如今更是死了的死千里马。荆轲是活千里马,因死马而令活马多心,能是明智之举么?绝对不可能是。况且,既然荆轲已经答应了替我效死,就算田光死得不明不白,又有什么关系呢?田光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不是么?可以用“生得伟大,死得光荣”这么八个字盖棺论定了,何必还追究不相干的细节?
太子丹这么想,没好意思这么直说。可樊巫期是什么人?要是连太子丹的这点儿心思都猜不出来,还怎么在秦王政的鼻子底下当双面间谍?于是,樊巫期就提醒太子丹说:我担心的不并是田光,是荆轲。担心什么呢?太子丹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确信这荆轲能成事?”樊巫期问。
“如果天下第一剑客还不成的话,还有谁能成?”太子丹反问。
“如果这荆轲不是那荆轲呢?”
“你以为我没调查过?”太子丹听了一笑,“高渐离是荆轲的朋友,这是江湖上公认的事实,对吧?高渐离能认错人?高渐离不可能也是假的吧?假的,能有那击筑的功夫?再说,我还特地找了两个参与徐陵大会的人物来从旁观察,两人都肯定地告诉我说:这荆轲,就是那与会徐陵的荆轲。这还能有错?”
太子丹说的这些都是确凿的事实,不容争辩。樊巫期还能说什么呢?把他自己的底亮出来?他不敢冒这风险。再说,即使如此,那也只能说明这荆轲不是樊巫期的接头人。樊巫期并无任何切实的根据证明他的接头人一定得是被人尊称之为“天下第一剑客”的那个荆轲。
可樊巫期还不想就此撒手,他为什么在乎荆轲有没有真本事?因为他猜测公子无忌之所以叫荆轲同他接头,也无非是想叫荆轲通过他去行刺秦王。一个剑客,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别的?如果这荆轲能成功地行刺秦王,那么,管他是真是假,也无论是不是通过他樊巫期,总算是了却了公子无忌的心愿。如果这荆轲不能成事呢?虽说不是他樊巫期的责任,九泉之下与公子无忌相对之时,能不无遗憾?
于是他说:“其实,最好的法子是叫他跟你手下的高手比试比试。如果他手段高超,不是荆轲也没关系。如果他手段低下呢,是荆轲也无济于事。”
“我也很想看看他的剑法究竟有多神,”太子丹说,“不过,我担心他会多心。田光已经因多心死了,我不敢再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