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一女Y一男L合租一套公寓。Y跟我同齡，L有四十多歲，離婚。都說女人之間事多，難相處，可實際情況是我跟Y的相處非常愉快，她是那種大大咧咧而又非常通情達理的人，非常會處理人際關係。而那男的L，自稱是機械工程師，是那種特別嚴謹，特別較真，較真到斤斤計較的人。 Y的東西多，就在她房間外的牆壁凹進處落了四個整理箱，L不幹了，說她占用了共用空間，要她把箱子搬進去。其實，那四個箱子整整齊齊落在那個角落裡，絲毫不影響我們走路。我的想法是只要沒有啥大礙，能與人方便就儘量與人方便，Y又不是故意要占用那個空間。可L大概覺得共用空間是神聖不可隨意侵占的，跟Y說了幾次，Y也跟他解釋了幾次就失去耐心再也不搭理他了，那箱子照舊放在那裡，L碰了一鼻子灰，事情也不了了之。 L話不多，屬於那種沉悶木訥型的人。一開始就跟我們談好，他不安固定電話也不上網，所以不分攤電話費和網費。他的房間永遠是緊閉的，好像裡面藏着啥金銀財寶或是不可見人的秘密似的。他的房間也永遠是安靜的，從裡面傳不出任何廣播電視和音樂的聲音。我和Y在廚房聊天時，他偶爾也試圖加入我們的談話，但結果總是讓本來很輕鬆隨意的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有一次Y 和我說需要個微波爐，L聽見了，對我們說那對身體不好，希望我們不要用。我們覺得他很奇怪，但也沒多說什麼。後來我發現L對衛生保健飲食的重視程度簡直超過很多家庭主婦。儘管這裡的水質是我見過的最好的，L還是自備了一個濾水器，時不時從他的柜子裡拿出來燒水。剛搬進來時，我看廚房裡沒有熱水壺，心想這人難道是駱駝，要麼就是西化到只喝冷水？後來看見他拿個電熱水壺接完水後拿進他房間裡才明白他大概是怕我們往他的水壺裡面投毒。我和Y都是做飯非常簡單的人，L做飯時檯面上擺得琳琅滿目就像進了餐館廚房，蔬菜肉類調料輔料分門別類裝在不同的碗碟里，炒菜時油煙與菜香滿屋升騰。難怪我搬進去時，廚房地板上積澱着一層油污混合物。我實在看不下去，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才勉強把那些油污清洗掉。他房間的門上縫隙都貼着膠帶紙，顯然他也不喜歡油煙侵入他的房間，別人的房間麼就顧不了。L的早飯一定是營養豐富的，牛奶煮燕麥或是玉米粥，煮雞蛋，花生醬麵包片。早上六點多鐘，我還在床上就聽見他在廚房開始精心準備這頓豐富的早餐了，有時早餐完了還要再炒個菜做中飯。總之，做飯似乎L最大的樂趣。 我一向自認是比較自覺自律的人，除了睡覺晚點，沒有任何不良生活習慣。看電視聽廣播時都特別注意音量大小擔心影響別人。但自從跟L合租房子後，我們之間就產生了無法調和的矛盾，根源就是我的洗澡時間，而我以前跟人合租，洗澡從來沒有成為問題。L就這個問題跟我進行過幾次談話。 第一次是在一個星期天的晚上，我正在看電視，他敲我的房門，進來後臉上帶着僵硬的笑容，好像猶豫了一會兒很費勁地對我說： ”你，你現在洗澡吧”。這話讓我感到非常詫異, 就直接了當地問：”我洗澡影響你了嗎”？”你昨天夜裡是3點多洗的澡吧 ，樓上的拖桌子了。你夜裡洗澡影響樓上，他們就拖桌子” ”奇怪，樓上想抗議，只要跺跺腳，敲敲牆壁或是水管就可以，為什麼要那麼費力地去拖桌子呢？ ” ” 我希望你以後早點洗澡，要不樓上拖桌子把我吵醒，我很難再睡着。” 儘管我很懷疑樓上拖桌子跟我洗澡有什麼關係，那天我還是給了他面子。 後來我又恢復到以前的習慣，過了一星期相安無事。又是一個周末的晚上，我正準備洗澡時，樓上突然爆發出激烈的爭吵聲和叮鈴咣啷的聲音。我心想，這下你可不能怨我吵醒你了吧。沒想到，洗完澡出了衛生間，L抱着雙臂等在外面，一臉嚴肅地對我說，”我想跟你談談” 沒等他開口，我就先把他堵回去了：”對不起，樓上吵架跟我洗澡沒有任何關係，我沒洗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吵上了。你被他們吵醒，去跟他們講，不要把矛頭對準我” ” 你洗澡就是影響我睡覺了” ”我如果真影響你了，你就直說，不要把樓上的搬出來做藉口。我以後可以在12點之前洗澡 ” ” 不行，你要在11點之前洗” 我實在不想和這個猥瑣男多廢話，更不想激化矛盾，就忍住了幾乎要衝出口的損人話，說：”好吧，我以後11點之前洗澡。不過，我提前洗了澡，睡覺前腳涼了，我還得接熱水泡腳，不然我睡不着。接水的聲音你可以忍受吧” ”那可以” 我不再理他，進了自己的房間，心裡已經確定樓上的吵鬧，我的洗澡和他被吵醒之間的關係了。他每次被樓上吵醒，恰好聽見我在洗澡，於是就把怨氣撒在我頭上，沒膽去找樓上的，真是個猥瑣男。 我改變了多年的生活習慣，嚴格遵守我的承諾，以後都是在11點之前洗澡，以為這下他不會再跟我磨嘰這事了。確實又安寧了幾個星期。然後，一天夜裡，我剛上了床，就聽見他進了衛生間，打開浴缸的水龍頭，嘩嘩地放水，水聲轟隆隆的。我實在忍無可忍，披上衣服出來問他怎麼回事。他站在廚房擰開的水龍頭前，說：”樓上的在洗澡” 我進衛生間一看，浴缸里的水幾乎要溢出來了。我關掉水管，心想這男的準定心理變態，而且非常自私。別人不能侵犯他一絲一毫，但他侵犯別人可以。這種猥瑣男，難怪會離婚呢，誰跟他過誰倒霉。 我心裡厭惡這個猥瑣男，就越發不想跟他說話。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就好。然而事情還沒完。上個星期天晚上，他吃完飯，又一頭鑽進他的房間再也不出來了。10點剛過，他房間就沒亮光了。Y洗完澡之後，我接着洗。後來在房間裡上網，聽見他從房間裡出來，在外面嗖嗖索索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幹啥。等我後來去衛生間，才發現他在門上貼了張紙，上面用小學生字體寫着幾個字：10PM---6AM， 停熱水。我一擰熱水管，果然給關了。我實在不想再以文明之道回應遷就這個猥瑣男了，立刻擰開冷水管，直到把他給激出來。我當着他的面，一把撕下那張紙揉成團扔到垃圾桶里。我盯着他說：”你沒有權利關熱水。即使你是房東，合同上寫着24小時供應熱水。作為與人合租的房客，你更沒有這個權利 ” ”我有睡覺不受影響的權利” ”那要看你在什麼時間睡覺了。你10點睡覺，別人沒有義務遷就服從你的習慣” ”我6點起床，我要保證8個小時的睡眠” ”我做學生時，經常睡不夠8小時，也沒人來保證我8小時的睡眠。如果你與人合租，就要承擔合租的風險和後果。不能光享受分擔房租的好處。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照你上次說的，改成11點之前洗澡，你不要得寸進尺” ” 你洗澡就是影響我，我被吵醒就沒法睡着” ”你一再以此為理由限制別人的自由，進行各種報復，這對我已經構成精神壓迫和騷擾。何況11點之前洗澡沒有任何過分的地方，你讓別人服從你10點睡覺的習慣才是無理要求” ”我還是希望你以後能在10點之前洗澡” ”你不是希望，你實際是在強迫，別人沒有順從你的希望，你就進行報復。你不覺得你很自私無理嗎？請你打開熱水閘” ” 我們需要一個彼此信任的過程，在此之前，我不會打開它” ” 你不打開它，我也可以找janitor打開它。我即使同意10點之前洗澡，樓上照樣會在10點之洗澡或者吵架，你有本事去跟他們提這個要求。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愚蠢嗎？你以為這樣就能強迫別人在10點之前洗澡了？” 我們的談話驚動了Y，她也加入了我們的談話，語重心長地對L說，” 你是一個男人，做人就不能大度寬容一點麼？這樣斤斤計較你覺得過得舒服嗎？” 在我們的夾擊下，L終於被迫打開了熱水閘。 大家給分析分析，這男的是不是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