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周刊：生產線上的麻煩

發信人: wangming (人在江湖) 時代周刊：生產線上的麻煩 中國的廉價勞動力已經成為了一種商品。但是供求法則可能會給他們一些討價還價的權力 。 2005年1月31日 卡爾•馬克思曾經寫道：“工人創造的商品越多，他們就會成為更便宜的商品”。 他的這番話發表在160年前，可是卻十分貼切地描述了像在坐落在中國南方廣東省東莞的 鞋業製造商“興昂國際”16歲的生產線女工陳鎖一樣的千千萬萬個中國工人的困境。因為 參加了一場變成暴力衝突的工人抗議活動而在監獄關押了八個月之後，陳帶着恥辱回到了 她在陝西的老家。“我沒有想要打破或者毀壞東西，”在談到四月份那場有上千工人參加 的騷亂時說，那一次工人們砸壞了機器，破壞了公司辦公室並且掀翻了一輛汽車。“可是 老闆拖欠了我們的工資。那件事很衝動，但是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這是對現代中國極大的嘲諷：在天安門事件後的15年裡，中國大陸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經濟 增長，使數以百萬計的人脫離了貧困。但是，在中國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過程中 ，這個國家名義上的馬克思-列寧主義領導人應該去保護的工人階級中的許多人—那些無 產階級 — 正在經歷馬克思早就預見到的資本主義剝削。“經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發展， 但是工人的權力卻被忽略了，”在紐約的權力監察組織中國勞工觀察執行主席李強說。“ 你可以把共產黨的名字拋開。現在的中國執政黨就是最資本主義化的政黨。” 中國往外輸出商品越快，由於長期的低工資，惡劣的生活條件和他們權力的被忽視，工廠 里的工人就變得越沒有權力。不滿已經引發了不斷增加的罷工和抗議。台資企業“Stella 國際”在東莞的六個工廠雇有5萬多名工人，為包括Nike, Reebok, Clarks, Timberland 在內的數十家海外公司生產鞋子。這些工廠在去年春天經歷了至少三次罷工。工人的不滿 包括餐廳飯菜的質量，加班政策和節假日工資。 工人的不穩定因素在廣東非常普遍。作為中國主要工業中心之一的廣東省，僅去年一年出 口總值就增長了24%，達到1900億美元—占全國出口總值的三分之一。勞動和社會保障部 最近的一次調查顯示，過去10年中，該省的製造業地帶珠江三角洲生產線上工人的基本工 資一直就停留在80美元一個月。差不多同一個時期由於物價上漲因素， 實際的平均工資 下降多達30%。原因是：中國上升成為一個製造業大國帶來了從旅遊鞋到DVD播放機到塑料 草坪椅等各種商品全球製造能力的過剩。由於原材料價格的上升，工廠利潤的縮減，藍領 工人在很長的供求關係鏈上成為輸家一端。 直到最近一段時期，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力量來改變他們的命運。中國唯一的合法工會，中 華全國總工會，是有着80年歷史的共產黨的機構。多年來，它一直更偏向管理者，而不是 工人一邊。很多情況下，它的分支機構甚至是有工廠領導擔任的。獨立工會被禁止，被懷 疑組織罷工的工人通常被送進監獄。 但是正如油和大豆的關係一樣，勞動力市場也會受供求關係準則的控制。根據勞動部的調 查，現在珠江三角洲面臨200萬勞動力的短缺。過去幾年由於製造能力的迅速擴展，來自 貧困地區的農民工已經不足以補給勞動力市場了。最近這些年農業收入的增長使得很多可 能的農民工留在農田裡。 勞動力的短缺第一次給了釘紐扣的工人和縫鞋的工人一些討價還價的資本。企業主不能向 以前那樣把不滿意的工人隨意辭退了；工人自發組織的罷工可以使生產停滯幾天甚至幾個 星期。幾乎是不知不覺地，工人開始贏得讓步。十月份有深圳海燕電子製造廠三千多工人 上街抗議工資低於最低工資標準；工廠許諾提高工資和補發拖欠的工資才將他們勸回工廠 。 一個月以後，附近城市番禺的Shanlin電子廠的1000名員工罷工兩天后得到提高加班工 資和一個月兩天休息日的保證後才重新開工。“我不認為他們是有組織的，現在還不是， ”澳大利亞國立大學現代中國中心的研究員Anita Chan說。“但是工人的意識絕對是在提 高，他們比以往更清楚他們的權利。” 儘管他們可能很大膽，對於工人活動家來說被關進監獄仍然是很可能的一種現實。但即使 是那些因為煽動不安情緒而被判刑的工人也收到不太可能的方面的幫助：工廠管理者和他 們的海外客戶。在興昂國際東莞工廠的工人動亂之後，包括來自陝西的農民工陳鎖在內的 10名工人被東莞法院以破壞工廠財產罪判處高達三年半徒刑。但是興昂鞋廠的管理者（他 們說工人的罷工爆發的時候，他們正在努力解決工人的投訴），在外國鞋業公司和非政府 組織的幫助下，代表工人向法院和中國政府官員請願，有些案件中甚至請求他們請的律師 減少對工人的判刑。 法院堅持要判刑，但是撤銷了最初的刑期，只是簡單的說對他們“量刑過重”。 新年前 夕10名工人被釋放。“現在到處都有不穩定因素，”在中國工廠里監察勞動條件的一位跨 國鞋業公司的雇員說。“你不能把所有的人都關進監獄。” 隨着春節的臨近，數以百萬計的農民工很快就要在回家過年之前索要他們被拖欠的工資。 和雇主之間更多的矛盾是很可能的。同時，陳鎖現在回到家裡，她正在努力不去在乎那些 因為她被關進監獄而看不起她的鄰居的眼神。“對他們來說，好像我是因為殺了人進監獄 的，”“但是那只是因為一次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