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中國通化二·三暴亂”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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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2月3日，新春大年初二，在吉林省通化市，已經向中國投降的日本關東軍舊軍人以及日本戰俘、商人、暴民等數千人，在國民黨的煽動下，向剛剛成立的中共通化新政府發起了暴亂。由於我八路軍（時稱東北民主聯軍）事先得到了情報，及時作了部署，經一場血戰，最終將日本人的暴亂鎮壓下去。打死暴亂分子一千八百餘人，俘獲三千餘人。這就是中國現代史上有名的“中國通化二・三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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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孫耕堯與藤田實彥密謀暴亂
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後，中共軍隊搶先進入東北。1945年9月20日，我八路軍進駐通化城，接收了日軍的投降，建立起了人民政府。
此時，國民黨的正規部隊還沒有到達東北，他們在通化只有一個地下黨部，這個黨部的負責人就是孫耕堯。孫耕堯原是日偽時期的漢奸，曾當過日偽通化地方職員訓練所所長，積極宣揚“日滿一家，民族和諧”的思想，人稱“二鬼子”。日本投降後，他又投靠國民黨，被蔣介石任命為通化市黨部書記，但他手下沒有一兵一槍，他想藉助日本人的力量，來奪取中共通化政權。因此，孫耕堯是這次暴亂的主要策劃人之一。
參與這次暴亂的另一核心人物是原日本關東軍第125師團參謀長藤田實彥大佐。日本投降後，藤田實彥逃匿到通化石人礦區潛伏起來。1945年11月，國民黨東北先遣軍司令莫德惠委任他為“通化前進區司令官”，並指示他搜集在東邊道地區潰散的日本軍人，對抗八路軍，迎接國民黨中央軍。在孫耕堯等人的鼓動下，藤田實彥加入了國民黨。
日本投降後，大批關東軍轉移到通化，到1945年底，聚集在通化的日本人已經達到兩萬餘人。這些人大部分是官員、軍人和商人，還有28家株式會社，幾家醫院、學校和妓院。因而，孫耕堯想利用聚居在通化的日本人，發動武裝暴亂，推翻剛剛建立的共產黨政權。
1945年12月15日，孫耕堯與藤田實彥在另一叛亂分子姜際隆家秘密聚會，孫耕堯說：“正月初，中央軍必定能抵達通化，討伐八路軍，你們日本人應該組織日本義勇軍，配合中央軍作戰。”並承諾：“東邊地區國民黨取得政權後，有關產業開發建設等問題，可由日本人經營。”藤田當即表示願意合作，用武力把八路軍趕出通化。
1946年1月21日，藤田實彥與孫耕堯等人通過密商，簽訂了一份暴亂協議，主要內容是：1、保證參戰的日本人不回國；2、保證日本人不失業；3、日本人加入中國台灣籍；4、成立“中日聯合政府”，孫耕堯主管政務，藤田主管軍事。日方代表大正豐和國民黨代表姜際隆在協議上簽了字。
1月22日，參與暴亂的骨幹分子在孫耕堯家再次召開會議，決定成立“武裝暴動總指揮部”，藤田實彥為總指揮，地點設在姜際隆家。指揮部下設三個指揮所、三個聯絡組。第一指揮所指揮：藤田實彥、阿布元；第二指揮所指揮：孫耕堯、姜際隆；第三指揮所指揮：劉滌心、遲文玉。暴動兵力主要是以駐在通化市區的3000多日本關東軍為骨幹，另有以前收攏一萬多外圍潰散日軍配合。同時，還有共產黨內部一百多個人做內應。
暴動時間最後定於1946年2月3日4時，因為這一天正好是農曆大年初二，一般地說，過年時人們容易麻痹大意，偷襲容易成功。同時，他們規定“山和川”為這次暴亂的行動口令，另外還定了一個暗號，就是在玉皇山上，燃放三堆火，作為暴亂開始的信號。
為支持暴亂，通化縣國民黨部徵集了不少糧食和食品，遼寧省國民黨頭目李光忱還派人送來了二十多萬元的暴動經費。根據日軍方面提供的信息，暴亂分子還在通化周邊地區，巧妙地取出了關東軍秘密埋藏的槍支彈藥等軍需物資。
2月2日，農曆大年初一，通化街道上張燈結彩，鞭炮聲連綿不斷，就在人們沉浸在無比歡樂的氣氛當中，有藤田實彥組織的日本關東軍和孫耕堯召集的土匪，號稱上萬人的暴亂隊伍已經集結完畢。而此時此刻，八路軍對這即將發生的一切，卻一無所知。
二、暴亂前八個小時沈殿鎧才偶獲消息
就在暴動前的八個小時，這個事泄了密。泄密的過程是這樣的：2月2號的下午六點鐘，遼東軍區後勤兵工部供應股長沈殿鎧正在街上走，突然碰到他的親戚劉敬儒，劉敬儒是這次暴動指揮部的財務處長。當時，沈殿鎧並不知道，兩人寒喧過後，劉敬儒便把沈殿鎧邀到家裡喝酒。喝了幾杯酒後，劉敬儒就向沈殿鎧透露了通化將要發生暴亂的消息。
說完，劉敬儒就勸沈殿鎧趕快投降國民黨，並說這都是為你着想，你現在如果不過來的話，等暴動成功後，你就沒命了。其實，他是想拉沈殿鎧入伙，讓沈殿鎧把負責看管的槍支彈藥取出來，供暴亂時使用。
沈殿鎧聽後，心裡一驚。但他不露聲色，為摸清敵人的具體暴動計劃，沈殿鎧假裝同意參加暴亂，以取得劉敬儒的信任。劉敬儒見沈殿鎧已經上鈎，很高興，就將暴亂計劃全部告訴給了沈殿鎧。最後，沈殿鎧藉口以回部隊取槍為由，火速返回了支隊司令部，向上級作了匯報。此時已是七點多鐘了，距暴動時間只有八個小時了。
中共通化分省委書記吳溉之接到報告後，立即召集省委副書記王錚、通化支隊司令員劉西元（也叫劉東元）、參謀長茹夫一等人開會，商討應急措施。會上，吳溉之說，現在，通化市內我軍的兵力只有500多人，而敵人的兵力卻很強大。我們雖知敵人已進入集結地，但不能主動發起進攻，我們只能堅守陣地，等待援兵的到來。
會議一直開到晚上九點，最後做出如下緊急決定：1、立即派人出城送信催調援兵。2、馬上清理逮捕機關內部的內應分子。3、迅速武裝機關幹部、黨員和工人，組成自衛隊，全民上陣，就地抵禦。4、立即逮捕孫耕堯、劉靖宇等首要暴亂分子，查抄暴亂總指揮部。會議還決定，整個平定暴亂的軍事指揮由劉西元司令員負責。
會議結束後，茹夫一參謀長和沈殿鎧股長率領30余名警衛戰士，立即趕往姜際隆家去抓捕孫耕堯等人。他們來到姜基隆的家後，見西屋裡有幾個人在炕上打牌，便大聲齊喊：“不准動！”“誰再動就打死誰！”孫耕堯一見來了八路軍，先是一愣，然後穩了穩神說：“過年了，大伙兒聚在一起玩玩，不是大的賭博……”他想以打牌為掩護矇混過關。這時，軍需處長劉慶榮等人想下炕溜走。沈殿鎧立即大喊一聲：“都別動，一個也不能走，全抓！”土匪頭子陳大虎想掏槍，被沈殿鎧一把奪過來，屋裡的人一見這陣勢，都不敢反抗了。 　　當場被捕的除孫耕堯外，還有保安處長姜基隆，軍需處長劉慶榮，偽滿警察王警尉，偽滿洲國軍班長杜挽非，土匪頭子陳大虎、劉子周、三道江村孫村長等12人。接下來，茹夫一又指揮戰士對這個暴亂指揮所進行了搜索，搜出了任命狀、文件、布告、印章、傳單、暴亂計劃、密令、暗號、內應分子名單、槍支、袖標等等。
茹夫一指揮戰士們押着這十幾個暴亂分子回司令部時，由於天黑路滑，途中，姜基隆尋機逃跑了（1953年姜基隆被人民政府處決）。剩下的暴亂分子，被分頭解押往分省委和通化支隊司令部。
隨後，吳溉之、劉西元等人就對孫耕堯進行了審訊。很快，孫耕堯就如實交代了整個暴亂計劃，還供出了潛伏在共產黨內部的國民黨特務。根據孫耕堯的交待，還有一些暴亂首要分子需要立即抓捕。一是暴亂核心人物藤田實彥，暴亂軍事指揮部設在阿布元家。二是暴亂首要分子、財政負責人劉靖宇。
刻不容緩，由沈殿鎧帶領3名戰士，火速向劉靖宇家奔去。在劉靖宇家，很快抓獲了劉靖宇、黨部執行委員鄭乃樵等幾名罪犯，還搜出活動經費7萬餘元。隨後，沈殿鎧又帶領20多名戰士，到阿布元家去搜捕藤田實彥，但未能捉到，只將大澤武雄、後藤井熊等10余名暴亂骨幹分子逮捕。這樣，就摧毀敵人兩個暴亂指揮所。
接下來，又在軍政機關內部迅速清理內應。先後從縣政府、建聯會、區中隊、縣大隊等單位，共清理出內應分子160多名。這些內應分子主要有：通化支隊李營長等人，縣大隊李大隊長等人，縣政府警衛排石史軍、李洪斌等人，行署警衛連長李正義等人，區二中隊李桂森班長等人，縣公安局文書董國祥等人。幾乎所有的軍政部門都有內應分子，唯一一個沒有被敵人策反的就是朝鮮義勇軍部隊，朝鮮義勇軍對日本人無比憎恨，在戰鬥中捕殺日本人最兇猛。
這一切雖然進行得很順利，但此時，大部分日本關東軍和土匪已經進入陣地，暴亂已經無法避免。
三、八路軍僅用兩個小時就平息了暴亂
1946年2月3日，農曆的正月初二，凌晨四點剛過，全市的電燈突然三亮三滅（暴動行動暗號），接着位於市區中心的玉皇山上三堆大火沖天而起，同時，城內不同的方向也響起了三聲長哨。剎那間，喊殺聲四起，槍聲大作，數千名日本人暴亂開始了。
儘管我軍在暴動前已得知消息，但由於城內只有500多人分別把守十幾個重要地點，形勢還是非常危急的。暴亂隊伍兵分數路揮舞着刀槍並吼叫着分別沖向市內行政公署大樓、通化支隊司令部、公安局、電話局、飛機場等重要目標，妄圖一舉攻占通化。面對數倍強敵的進攻，據守各據點的八路軍拼死抵抗，戰鬥打得異常慘烈。
通化支隊司令部是暴亂分子主要攻擊目標之一。被捕的日本戰犯，都關押在這裡。暴亂開始後，大批暴徒揮舞着戰刀，多次沖向支隊司令部，但都被我守軍擊退，陣前留下許多日軍屍體。在這之前，即戰鬥剛打響時，為防止意外，將關押在此處的孫村長、陳大虎以及清理出來的頑固內應分子都一併處死。同時，還將一百多名在押的企圖裡應外合的原關東軍指揮官全部槍決。
在各陣地保衛戰中，專員公署大樓的戰鬥最為激烈。暴亂開始後，佐藤隊長指揮近千名暴亂分子，猛攻行署大樓。行署大樓的守衛人員在行署秘書長夏駿青的指揮下，頑強抵抗，多次打退敵人的進攻。但由於敵眾我寡，最後暴徒還是衝上了二樓。在這危急時刻，夏駿青秘書長左手握着手榴彈，右手掄着20響大肚匣子，高喊：“同志們，要堅決把敵人打下樓去！”在他的帶動下，戰士們與日軍展開了殊死的博斗，大樓內喊殺聲震天。就在這萬分危急之時，朝鮮義勇軍5連趕到，從背後猛攻暴亂之敵。很快，敵人潰退下來，向外逃竄。
江南飛機場的戰鬥也非常激烈。江南飛機場被我軍留用的日本人鈴木亨與主攻機場的飛行隊長小林，組織250余名暴徒，向機場警衛部隊發起了猖狂進攻。支隊副分隊長盧昌炳，見敵人放火燒飛機場，他奮不顧身地衝上去，與敵展開肉搏，一人就擊斃了8個敵人。在他的指揮下，機場守軍進行了英勇的抵抗，最後，等援軍趕到，徹底將叛軍消滅。
在這場平暴戰鬥中，通化的老百姓也立了功。他們自覺地走出自己的家門，拿着鎬，拿着鍬，瞅准日本人就殺，這樣也殺了不少日本人。
在我軍民共同反擊下，經過兩小時的血戰，黎明時分，我多路援軍相繼趕到。特別是趕來增援的朝鮮義勇軍，從背後猛攻叛軍，殺敵頗多，很快平息了這場暴亂。
遺憾的是，在這場暴亂中，通化野戰醫院的傷員們全部被叛軍殺死。抗戰勝利後，日本關東軍衛生隊130餘人向我八路軍投降，並表示願意為八路軍服務，八路軍就將這支衛生部隊全部留下來使用。不料，這支衛生部隊這次全部參與了暴動，並殘忍地用手術刀、剪刀等醫療器械將八路軍的傷員150多人全部挑死。當我們的救援部隊趕到醫院時，他們已將傷員全部殺死。我救援部隊十分震怒，當即圍攻醫院，當場擊斃叛軍30餘人，俘虜30餘人。其餘人員在醫院院長柴田久的帶領下落荒而逃。
在這次叛亂中，孫耕堯的死是頗具有戲劇性的。暴亂發生後，被關押在分省委大院的孫耕堯洋洋得意，他堅信八路軍是打不過日本人的，會很快被日本人擊敗。吳溉之為避免孫耕堯等人趁亂逃跑，便下令將孫耕堯、劉靖宇、鄭乃樵等5名首犯就地槍決。槍響後，唯獨孫耕堯沒死，這可能是因為天黑，警衛戰士槍沒打准。而他趴在省委大院的雪地上，從頭至尾聽到了暴亂發生的全過程。當後來發現他沒死時，又給他補了一槍。
四、暴亂平患後八路軍進行了大搜捕
這場暴亂一共消滅了多少日本人，中日雙方的說法不同，但最保守的估計有一千八百多日本人被擊斃，三千多日本男性被俘集中關押。而日方則說有三千多日本人被打死，也有說一萬多日本人被打死的。
暴亂平息後，許多日本人都逃回了自己家裡，或者躲到其他日本人家裡。因此，我軍決定，對全市日本人家庭進行一次地毯式的大搜查，搜查命令是這樣下的：1、只要門口沒貼對聯的就要進去搜查，因為日本人過年不貼對聯，這家肯定是日本人。2、原則上只抓參加暴亂的日本人，2月2日晚上沒外出的日本人不逮捕，但是因為一時無法鑑別，所以18歲以上、60歲以下的日本男人都要帶走，集中進行審查。3、凡是有中國人擔保的日本人可以不抓。
大搜捕行動開始後不久，我軍就抓獲了很多暴亂骨幹分子。其中日本人方面有：近藤晴雄、阿部元、赤川、新倉、小林等多人。在逮捕這些日本人行動中，大多數日本人在家裡被抓走時都沒有反抗。
一直到第七天，八路軍才在一個日本商社裡搜到藤田實彥。八路軍在槍決所有日本主謀者的時候，唯獨留下了藤田實彥這個活口，藤田實彥被綁着遊街時每到一處就向周圍的人反反覆覆地承認罪行。每見到日本人時，他都會鞠躬謝罪：“真對不起了，真對不起了。”他這樣說是因為他錯估了形勢，錯誤的發動暴動，讓在通化的所有日本男人都遭了殃。最後，藤田實彥因羞憤成疾病死在通化民眾醫院。
從野戰醫院逃出的柴田久一伙人，在逃跑途中，大部分被我軍抓獲。柴田久本人在逃往撫順的途中，被我軍警備人員發現，為了躲避追捕，柴田久跑到一家老百姓的菜窖子裡躲了起來，但最終還是被我追來的巡邏隊抓獲。
這次暴亂的副總指揮劉亦天、保安處長姜際隆、軍事部副部長遲文玉等主犯趁混亂之機逃出了通化，最後逃到瀋陽。
而挑動這次暴亂的國民黨人卻幾乎沒有一個人參加戰鬥，暴亂發生後，他們都躲在不同的地方靜觀事態的發展，如果日本人打贏了，他們就出來當官。如果日本人打敗了，他們就溜之大吉。但八路軍並沒有放過他們，根據暴亂分子的口供，最後將一百多個通敵的國民黨人槍決。
例如：臨江縣國民黨黨部成員周洪漢，在暴亂開始後，一直呆在岳父家裡。暴亂失敗後，他就逃到瀋陽。暴亂骨幹分子姜際隆2月2日晚間被捕逃跑後，他沒去找暴亂部隊，而是躲在一家老百姓的豬圈後面觀察暴動情況。天亮時，他知道暴亂失敗了，就逃到瀋陽。
國民黨領導的地方武裝團隊也是如此：王桂馨帶領三十人的隊伍和輯安的偽警察八十多人，以及李恆在通化縣八道溝組織的一百八十多人的隊伍，當天晚上都沒有進通化城，見暴亂失敗而退。
大搜捕共進行了半個月，直到2月18日才結束，暴亂的主謀者大都落網。在整個搜捕過程中，八路軍都是邊抓人邊審問，審問就是問問日本人在這次叛亂中，是被迫的，還是自願參加的，如果是被迫的那就放人。整個搜捕過程大約釋放了八百多名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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