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穎超日記啟封,許多人啞口無言。
2006年一月八日,是周恩來逝世三十周年。
中央黨校、中央理論研究室、中央黨史研究室,曾召開“周恩來思想研討會”,開了四個下午。會上首次公開了鄧穎超日記檔案、周恩來病危期間與鄧小平、葉劍英的談話檔案。
會上,對周恩來一生予以較高評價,但對周恩來在多次關繫到黨和國家命運的關鍵時刻,背棄原則作出遷就,造成歷史性災難,感到沉痛。
這一切,可以從鄧穎超日記中得到印證。
關於鄧穎超日記
一九七八年十月,鄧穎超就自己的日記,向中央政治局請示:“如何處理有關資料檔案?”葉劍英代表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告知鄧穎超:“現在工作繁多,也很複雜,還是你保管好。”
一九八一年七月二日,在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後,鄧穎超又提出有關資料問題。中共中央主席胡耀邦,代表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對鄧穎超說:“常委和部分政治局委員都看過,還是由你保存比較合適,考慮到多個方面:黨內團結、黨的形象、毛主席功過七三開評價、人民對總理熱愛等方面。”
直至鄧穎超逝世後,她的日記一直由中央政治局屬下的機要局保管。
二00四年三月,中共對鄧穎超日記作了啟封,有限範圍作黨史研討,不作政治結論。
周恩來病危期間,毛澤東拒往探視
一九七五年一月二十四日,周恩來病情惡化住院,直至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逝世。在這一年中,中央醫療小組先後在五月七日、七月十一日、九月二十五日、十一月十二日、次年一月五日發出五次病危通知。
一九七五年五月三日,毛澤東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會上,葉劍英、陳錫聯提出:“主席能否安排到醫院探望一下周恩來?”毛澤東遲疑一下說:“我可不是大夫。”
一九七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在第三次發出周恩來病危通知後,葉劍英、李德生、朱德、李先念、許世友、陳錫聯、韋國清等聯署上書毛澤東:“盼主席能到醫院看望自己五十年的戰友。”毛澤東委託毛遠新傳話:“我從不勉強別人,也不希望別人來勉強自己。”
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周恩來逝世。十二日,中央政治局請示毛澤東的意見:“主席是否出席追悼會,是否由主席致悼詞?”毛澤東口述指示:“不要唯心,也不要勉強”,“鄧致悼詞恰當”。
病危期間周對鄧穎超囑咐“三不要”
以下是鄧穎超日記中,有關周恩來病危期間與鄧穎超談話的部分摘錄:
一九七五年五月十日:“小超,我百思不解的是:鬥爭沒完沒了地搞下去,馬克思哲學是一部鬥爭哲學嗎?斗誰,和誰斗?”“怎麼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一九七五年九月十二日:“我快走了,快了。走後,一不要過問政治;二不要留在中南海;三不要留在北京,回老家養病、休息。記住,記住了,我也可放下些心。”
“這還叫人民作主的共和國?”
一九七五年十月三日:“我常在總結自己走過的道路。我堅信馬克思主義道路,堅信共產主義是人類奮鬥理想的目標。建國二十六年了,政治鬥爭一個接一個,這樣下去,把國家帶到災難境地,這還叫社會主義社會,還叫人民當家作主的人民共和國?我的一生還留著書生氣、失望走向歸宿。”
周恩來道出遵義會議的真相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十五日:“我想在生命最後時期,還是要自我反思、檢討、澄清若幹事件。儘管是晚了,但總不能讓其錯、假繼續下去。歷史誰也篡改不了。一九三五年一月,遵義會議上,是確立了張聞天同志為代表的黨中央,是中國共產黨歷史上一個生死攸關的轉折點,要把歪曲的歷史更正過來,好在當年參加會議的同志還在。”
周后悔給毛抬轎子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十七日:“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一日,中共六屆七中全會第一次會議,
選出朱德、劉少奇、任弼時、周恩來組成主席團會議,有通過決議:得票最高者為主席團主席。劉少奇最高,朱德第二,毛澤東是第四。但是在內部由我提議:主席還是由毛澤東來擔任。朱老總是很反感的。我又一次做了唯心的政治上錯誤的抉擇。”
周成全了毛的終身領袖地位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十九日:“一九六二年一月.中共中央召開擴大工作會議(編者按:即七千人會議)。會上總結人禍帶來災難的教訓,強調要恢復黨的實事求是、群眾路線、健全黨內民主生活。會上有不少同志提出:主席(編者按:指毛澤東)退下。在二月十日的政治局常委會上,毛澤東表示:願服從會議決定,辭去主席退下,搞社會調查。朱老總、陳雲、小平表態:歡迎毛澤東辭去主席。是我堅持:主席暫退二線,主席還是主席。”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一九五六年九月二十九日,中共八屆全會後第一次政治局會議上,通過二項決議:黨的主席規定連任一屆;要限制領導人權力,加強對領導人的監督,黨內要體現民主集中制。是林伯渠、羅榮桓、彭真提議的。十七名政治局委員,十五名贊成,惟有二人棄權(編者按:毛澤東、林彪)。決議都給個人意志廢了,我們也有責任和罪過。”
周對毛澤東路線的質疑和否定
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三日:“一場政治疾風暴雨要降臨,還要斗,斗到何日何時方休呢?共產黨哲學是一部鬥爭哲學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是靠鬥爭能建成的嗎?”
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國家很不幸,建國二十六年,還有六億人口飯也吃不飽,
只會高歌共產黨、頌揚領袖,這是共產黨敗筆(編者按:當時的全國人口是八億)。”
周對一九七六年元旦社論的反應
一九七六年一月一日:“不許放屁,內外樹敵,國家正陷於經濟危機。誰主沉浮?人民,醒悟了的人民。”
一九七六年一月二日:“記住:不留骨灰,不建墓碑,要遠離中南海!”
編後議
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鄧穎超日記揭示了周恩來臨終前的悔恨:不該一次又一次地給毛澤東抬轎子,違心地把這個獨裁者捧成終身領袖,以致給中國造成嚴重災難。
但他並不是晚年才明白過來。他是個聰明人,早就明白是非善惡,但在關鍵時刻一再違心地去捧毛,這是不能原諒的大錯。因為這是對國家民族的命運不負責任。
以周在黨內的經歷、地位和威信,如果他不去低三下四地給毛抬轎子,毛是很難把領袖位子搶到手的;即使當了領袖,如果不是周處處阿意曲從,毛也不可能那樣胡作非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