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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96年平暴
送交者: Panzerfaust 2005年11月27日13:36:37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在新疆待過,也經歷了一些事,其實不妨說一些,有些不是什麼秘密……80年代末那時發生的事,有一定的國際背景,並且鬥爭延續到今,也許就是這件事,改變了我們那一代人對大洋彼岸一個國家的看法,我的許多同學現在都戰鬥在了一線……我們要團結少數民族,他們很多還是很愛國的,其實現在深入中亞對方敵後基地的就是他們,沒有他們我們的損失會大很多……現在的鬥爭更加複雜了,對方目前正利用巴的地震對怕米爾滲透……

當時是有錄象資料的,後悔沒撈一些了,還搞過部分展覽,(不同級別的,和繳獲物品的實物展)流傳最著名的就是那把M4卡並了,槍托上還有編號的(當時這種武器是某國特種部隊試用的)……這件事有國際背景,匪徒很慘忍,有些資料例如斬首,不用看車臣的,我們早見過了……感觸很深,看過以後你會改變很多,我很多同學都由此從軍,準備為將來與大洋彼岸那個國家在中亞的決戰做準備……不要跟着電視上喊什麼反恐,那是西方的輿論宣傳,我們棉隊的恐怖分子很多都是他們的反恐部隊訓練出來的,在阿富汗、和比是開課是他們的基地,這就是他們為什麼留在那的原因。爆了一點,其他大家自己收集吧其實這種資料很多的…… [chre.com 西西河 p3p2p1]

2001年春節我是在61師182團渡過的,當時紅9連的指導員柏東良和我聊天時也提到早九十年代初,
他去西寧平暴時,部隊首長也在出發前告訴大家是參加拉練和演習的.
好久不見柏東良了,他現在好象已經是182團幹部股的股長了.

其實在昨天以前我還在憂鬱
我不知道究竟把我以前的一些經歷稱為什麼,因為有一些太敏感的東西在裡面。
看到這麼多的朋友一直在期待,我有些坐立不安。我只好把以前的一些事儘量的告訴大家,但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我不會講述的過於清晰。
一. 進疆平暴前後的一些事
96年底,我是我們同批兵里第一個被下了班長命令的人,在接到班長命令的同時,我也被抽調到某師教導隊,參加97年度新兵的集訓任務。在接到通知前,師作訓科就有消息說年底年初可能會有大規模的拉練,所以“三分四定”已經到位,而且各單位也積極進行體能訓練和拉動訓練。到教導隊報到後,只是對我們進行一些共同科目的再培訓,以迎接即將到來的新兵集訓任務。[cr.com 西西河 p3p2p1]
新兵陸續到達後,集訓也如期展開。
時間到了97年的1月底,有天吃完中午飯後,我們被抽調上來的人被叫到會議室,教導隊的隊長給我們下達返回原單位的通知,要求我們馬上返回原單位。通知中根本沒有說原因。隊長最後還專門強調不許我們問原因。
當時的場景現在已經很模糊了,只記得那天很晴,陽光很刺眼,但很冷。
在路上,我們都在討論讓我們歸隊到底是為什麼,大家都認為和大拉練有關。
歸隊後,發現大家都在進行拉動科目的訓練和思想政治教育(維護國家安全穩定什麼的),槍支已經全部下發到班。這就映證了我們的猜測。
臘月二十八凌晨,全團緊急集合,人員物資全部上車,直接開到了火車站,在調整哨的指揮下,全部按預案裝載上火車。但在路上的時候,我專門觀察了師團首長的指揮車,車上的電台天線都沒有架設。在裝載現場,師團首長和參謀們也都沒有表現出應有的緊張和肅穆,所以我估計這不是真正的拉練,只是一次預演而已。果然在凌晨5點的時候,上面通知我們全副武裝跑回營區(13公里)。[hre.com 西西河 p3p2p1]
當時我很奇怪,為什麼車輛不返回。現在想想,這是提前做的準備工作的一部分。
隨後發生的一些事,不得不讓我緊張。從火車站回來後時間不長,營里通知各班班長到被服庫領被服。我領到的是20件白袍衣,這東西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像用白棉布做的睡袋套子,抽口,正面有紅戳(快到新疆時我才知道這是裝屍體的)。下午,我們領到了額外的口糧(原來的都已經裝在車上了),一人七包壓縮乾糧(761的),三罐涼拌三絲的罐頭。晚上又一人補發了一個急救包(63還是65我忘了),還有3塊電台電池。
臘月二十九早上剛起床,值班員通知不出操,班長到司務長那兒領津貼,領的時候司務長強調說這個月一人多發50塊補貼,班長另加25塊班長費。中午吃完飯,營里通知下午沒有操課,個人處理個人事務。說老實話,當時我們幾乎是沒有什麼個人事務的,一個下午大家都蹲在訓練場的牆根下曬太陽、抽煙、聊天(當時我們管這種行為叫打屁,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方言)。吃完晚飯,營里通知戰士看新聞聯播,班排長開會。那那是開會啊,到了會議室,就看見牆角堆着子彈的木箱。到現在我還記得我一眼就看見了木箱上噴的“樟”字。營長和教導員坐在會議桌的頂頭,通信員和文書給大家邊發彈藥邊記錄。我領到了一整鐵盒普通步槍子彈和24 顆步槍曳光彈。按照營長的安排,回到班裡就把子彈發放到了戰士的手裡,並且都壓到了彈匣里,除了四個彈匣外,每人還有三包沒有拆散的。[ch.com 西西河 p3p2p1]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起床後就發現天特別冷,刮着西風,空氣中雪的味道很重。
我們師不是軍區作戰值班單位。軍區擔任作戰值班任務的一直是61師,所以節假日戰備等級我們一直是二級戰備。吃過早飯,全營大會在進行完常規的戰備教育後通知我們由二級戰備轉入一級戰備,空氣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其實有過當兵經歷的老兵都知道一級戰備有多緊張。解散回到宿舍,大家沉默地打這被包裝着背囊。默默的坐在光光的床板上,沒有人說話,我故意和大家找一些話題來緩解緊張的氣氛,和大家打着屁,但效果太不理想,說實話,那時我也才是17出頭而已,自己的心裡也是忐忑不安的,怎麼能讓大家也輕鬆呢?
下午飄起了雪,乾枯的楊樹枝被濕重的雪壓得嘎嘎響,整個大院只有這個聲音。
都說好的伙食頂半個指導員,但我們的那個年夜飯是在宿舍吃的裝在臉盆里的只是加熱了的軍用罐頭而已.[chr.net 西西河 p3p2p1]
午夜鐘聲響起來的時候,我們站在窗前,看着駐地城市上空騰起的焰火,聽着傳來的劈劈啪啪的爆竹聲,沒有人說什麼,或許在那個時候說話也是多餘的。(後來知道,那個時候我的爸爸從軍區給我打電話,卻被告知線路故障。我想,這也是出於保密的需求吧)
在大年初一的凌晨兩點,大院裡的車輛活動多了起來,能聽到發動機低吼的聲音。其實在那個夜晚,是沒有一個人在睡覺的,黑暗中閃着一雙雙眼睛,都在等待。
凌晨三點,大家的等待有了結果。突如其來的緊急集合號音(是號音,不是哨音)讓大家從床上蹦了起來。大家緊張有序地到預定地點集合完畢,師參謀長穿着大衣給大家下達了命令,告訴大家要進行上千公里的大拉練(呵呵,後來在想,這是為了安撫大家和出於保密目的的)。
部隊跑步到了火車站,在編組站的岔道上登上了早都裝好車的列車。這一點我剛開始的時候一直有疑問,為什麼我們不在大院直接登車,而是跑步到了火車站才登上以前就裝載好的列車。後來在看一份其他部隊拉動時發生車禍的資料時我的疑問有了答案:這樣做直接避免了車站臨時裝載時的混亂,在表面上看,從部隊直接登車好象比較節約時間,但在大部隊距離火車站比較近的情況下,人車分離的方式更安全更快捷。不知道我的推論對不對。
在這裡要澄清一個事實
解放軍的一些部隊是有兩套軍裝的
一套解放軍的,一套武警的
在紅9連的榮譽室里掛的錦旗上是這樣寫的:
獎給武警182團3營9連......
就是他們師解放了杭州(3野7兵團的主力師,老首長有一位熟悉軍史的都知道:羅炳輝)

等大部隊登完車,列車出發,已經快到早上6點半了。中午飯是在蘭新鐵路線上的一個軍供站吃的。天上下着大雪。我還記得當時有饅頭、米飯、紅燒肉、粉條炒白菜,湯是淡得一塌糊塗的醬油湯。是什麼味道我已經記不清了,但饅頭在籠屜里冒出的蒸汽我永遠也忘不了,畢竟這是我們在大年初一吃的飯。
我們沒有在軍供站停留更多的時間,很快就又繼續西行,一路上閃過的站牌是我們唯一可以參考的路標。大概快到柳園的時候,電台呼叫我們班排長到各自的營部車廂開會。在會上,副營長給大家分發了前面我提到的白袍衣。我們是九班制的步兵營,每個班分到了兩件,營部留了兩件。他告訴大家,這是盛斂烈士遺體的東西,在盛斂好以後要在上邊的紅戳里填寫烈士的姓名。當時我的頭皮就木了,拉練怎麼會有烈士出現,而且每個班就要兩個,真的是懵了。在會上,教導員給大家安排了穩定戰士情緒的工作。會後,他親自和營部的戰士一起到各車廂給大家發防暴棍(一種大概50CM長,4CM粗的木棍,可惜在平暴的時候用的不多,倒是在局勢穩定後我們用它來擀餃子皮.當時就很納悶拉練用什麼棍啊,但教導員打着哈哈說有用有用),一邊了解大家的思想動態,安慰一些有反常情緒的戰士。 [chr.net 西西河 p3p2p1]
列車進入新疆的時候正是下午4點多,在一些鐵路沿線兩邊的居民點,能感受到濃烈的節日氣氛。但我當時根本沒有時間去感受,心裡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拉練,上級會給這麼大的傷亡比率。
晚上在營部車廂,又召開了一次班排長以上人員參加的會議。在會上,營長正式下達了進疆平暴的命令並要求散會後分頭傳達,出乎意料的是大家都很安靜。
我以為列車會停在烏魯木齊,或者更往西一些(我出生在西北,在上學的時候就知道一些東突的事,所以已經隱約估計到會是在什麼地方執行任務),但事實上沒有。列車在過了呼圖壁不遠就停了下來,在一個不大的乘降站。很快我們的車輛就落了地,隨後我們轉入了摩托化行軍,連夜一路向西。
在行軍的路上,我注意到,我們的大車隊有意避開了縣鄉鎮,而且在主要的路口沒有遇到一輛地方的車輛,所以我逾發覺得事態的嚴重(估計當地政府已經配合部隊在主要的路口周圍攔截了地方車輛,同樣也是處於保密的需要)。[ch.com 西西河 p3p2p1]
春節的新疆是很冷的,尤其是在夜裡。我的位置是在車廂的右后角,風不停地將蓬布捲起來,鑽到本來已經就冷得象冰窖的大廂板里。透過蓬布的縫隙,我能看到天慢慢地亮了起來。這裡的雪早就停了,放眼望去,什麼都沒有,只有泛着藍光的雪。
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那些壓抑與慌亂早就被拋到了車廂外,大家在車廂里不停的開着玩笑、抽着煙,回憶以前的種種趣事。(突然想起那次摩托化行軍,大家真的是好象很開心,不象是去執行危險的任務)由於不能停車,大家沒有辦法上廁所,所以有的人就讓別人拉着武裝帶,站在後廂板上往外尿,尿花四散。惹得後面車的駕駛員追上來罵。呵呵。
車隊在北疆某縣郊外加油的時候,各營黨委召開了一次擴大會議,實際上是黨員會議而已。在會上教導員和營長給大家做了戰前動員,介紹了任務地區的敵情我情,並給每個班發了張1:100萬的地圖。我們根據營長的口述,在地圖上進行了簡要的標圖。從地圖反映的情況看,我們即將到達的地區處於我國和中亞A國交界的地方。該地區幅員遼闊,東部平坦,有植被和較密集的居民點;西部多山,少植被,居民點稀少,交通網絡不發達,多戈壁荒灘,西部山區山形陡峭,多峽穀雨裂。(地圖後來我沒有上繳,一直留在我的身邊)[cer.net 西西河 p3p2p1]
車隊前進大約5個小時後轉向南行駛。我知道,我們進入了南疆,這意味着我們已經進入了廣義上的暴亂地區。在還有陽光的時候,我們能看到遠方乾枯的胡楊樹猙獰地向天空伸展着枝節。後來在看《英雄》時,我怎麼也不能把那燦爛的金黃和我見到的猙獰聯繫在一起。

進入該地區前,根據指揮部的要求,我們的電台均已打開,通信上的接力連也在移動中架設完畢,各班每半小時向連里匯報一次情況;各連每一小時向團里匯報一次。
在凌晨三點的時候,車隊在某縣郊外停了下來,並且都關了大燈,只開着車尾的紅色小燈。當地駐軍和公安部門給我們每個連都派了一個人,在車隊邊給我們簡明扼要地介紹了當地的情況。四天前在這裡發生了大規模的暴亂事件,在暴亂發生後,當地政府和駐軍迅速作出了反應,在依託有限力量平定暴亂的同時發布了戒嚴令,每晚20:00~次日08:00執行宵禁,在我們到來前,當地駐軍和警察都有不小的傷亡。。。。。。(對不起,這裡不好說的)[chr.net 西西河 p3p2p1]
在當地警察的帶領下,我們連夜住進了預先安排好的宿營地。我們住在毗鄰縣城的某民族鄉中心小學。在吃過炊事班做的“急造軍飯”後,我們分批次換下了在暴亂初期起到很大作用的武警和兵團農X師的同志。在街頭簡單的交接中,能看到那些武警和兵團的戰士疲憊的眼神和對我們熱切的期望(我很尊重他們,在暴亂初期,他們頂住了巨大的壓力,表現出了無畏的精神,所以我一直把兵團的同志也叫“戰士”,因為他們的勇敢,因為他們的犧牲)。
整個縣城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一絲燈光,街燈昏暗,冷風嗖嗖。偶爾一聲狗吠也顯得那麼遙遠那麼不真實。街上隨處可見焚燒的痕跡和丟棄的木棒鐵條,不時出現在地面的彈殼和牆上的彈坑才能提醒我們,這裡是真正的戰場,這裡出現過大規模的有組織的打砸搶燒殺事件,這裡的漢族老百姓和武警、警察受到了非人的殺戮。。。。。。(每每想到進駐的第一夜的景象,我都會感到莫名的壓抑和憤懣)[ch.com 西西河 p3p2p1]
西部的日出比內地整整晚了兩個多小時,早上九點天才麻麻亮,雖然早過了宵禁的時間,但還是沒有人出來活動。空氣清冷粘稠得象要凝固。這時候我們才有時間和機會去認真審視這座城鎮。縣城不大,和周遭的鄉村沒有明顯的分界線,只是很自然的過渡過去。最漂亮的建築物是城西的清真寺,邦克樓上挑着的一彎新月已經沐浴在早晨的陽光中,金燦燦的,後周圍建築物的破敗灰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要不是門口掛有中國共產黨XXXXX縣委員會的牌子(有明顯的被焚燒的痕跡,後來聽說這塊牌子在整個暴亂過程中就沒有倒下,極大的鼓舞了士氣)和小二樓正面掛着的國徽,我根本不會想到在我眼前的是縣府縣委大院。說是大院,倒不如說是內地鄉村中小學的校園。大門被卸掉扔在一邊,樓正面的玻璃也已經全部被暴亂分子打碎,院子裡有一輛被燒毀的BJ212吉普車(突然想起賈平凹在《廢都》裡說的“縣團級的212”,想必這就是這個縣的領導的座騎了)兄弟連的一個排駐紮在裡面。
說遠了。
我和戰士們在一條300米長的街上慢慢的走着,但沒有一絲的放鬆,八個人相互提供着掩護(感謝在教導隊參加的預提班長集訓,讓我們更早的接觸了城市搜索、巷戰科目,使我們在整個平暴中有效的保護了自己,打擊了暴亂分子。後來我在看〈〈BLACK HAWK DOWN〉〉時,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我們在這裡的經歷,那種緊張,是沒有這種經歷的人永遠沒有辦法體會的。當時我的眼淚淌了下來,我承認我在那個時候進入到了影片裡面,因為我深深得意識到了什麼是國家的需要,什麼是自己的需要)。
寂靜的街上只有我們大頭鞋踩在沙石路面上的沙沙聲和清晰咳見的我們的喘息聲。大家不要笑我,17歲的我和我的戰友,還沒有真正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戰士,我們也會害怕,更何況在進駐前我們就已經知道這裡是“真主黨”(是的,你們沒有看錯)在受到打擊後轉移到我國境內的大本營。
突然旁邊的一扇木門被吱呀一聲打開,我們的槍口同時對了過去。門縫中透出一張胖胖的中年維族婦女的臉。很明顯,她也被我嚇到了,她愣了一下,隨即沖我們吐了一口口水,猛的摔上了門。裡面傳出一連串的叫聲:“芒該!芒該!”。雖然我們聽不懂,但我們知道決不是什麼好話,跟在我們隊尾的當地警察說這是快讓我們走的意思(呵呵,後來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滾”的意思。沒有想到我在這裡聽到的第一句維語是這句)。[cre.net 西西河 p3p2p1]
大家鬆了口氣,繼續往前面走。在一堆黑黑的燒過的東西前,和我們在一起的警察小心翼翼的對我們說,三天前的早上,一個漢族小伙子路過這裡,遇到了在街上鬧事的暴亂分子,小伙子見勢不妙要跑,被暴亂分子一獵槍打在腰上。小伙子還想爬,但被人用大棒(一種一頭粗一頭細一些的一米多長的木棒)打暈,人被倒拖着掛在摩托車(搶來的長江750)後在這條街上轉了幾個來回。血性的小伙子在疼醒後怒罵暴亂分子,暴亂分子就用釘板(木板上釘滿兩寸長的釘子)抽他的嘴,小伙子很快被抽的面目模糊,但仍然怒罵。殘忍的暴亂分子把他的頭架在火堆上燒,很快小伙子就斷了氣。猖狂的暴亂分子圍着火堆叫囂着打槍,並不斷的把木頭扔進火堆。後來是趕來的武警(一個班)用步槍掃射,才驅散了暴亂的隊伍,搶回了屍體。我看着黢黢的黑色殘跡,手抖得控制不住,旁邊的戰士也和我一樣震驚。這裡面滲透的是人身上的油,才會這樣黑。雖然拖曳的痕跡已經被踩踏的沒有蹤跡,但這最後殉難的色彩卻更讓我們難以忘記。我們除了憤怒還是憤怒,壓抑不了的怒火,讓我們在那個時候失去了理智。[ch.com 西西河 p3p2p1]
在這裡的第一個白天是平靜的。晚上,別的排換下了我們。在宿營的小學教室里,我們躺在課桌上,誰也不說話。這一天的所見所聞讓我們的神經放鬆不下來,煤爐的火光映在天花板上紅彤彤的,蒙在窗框上的塑料布被山里吹下來的風扇得撲簌簌的響。誰也沒有睡意。
後半夜,當響起鼾聲時,營部通信員悄悄叫走了我。在學校的會議室里,坐滿了黨員。營長一臉胡茬面色鐵青的坐在火爐旁一言不發。人員到齊後,他嘴裡含含糊糊地對我們說,這裡的暴亂事件是很嚴重的,根據當天通報得到的情況了解,製造暴亂的暴亂分子現在還都隱藏在這裡,雖然表面很平靜,但實際上我們還沒有控制這裡的情況,表面的平靜往往隱藏着更兇猛的暗流(營長的原話,當時聽這話覺得特好笑,象老電影裡的話,但我笑不出來)。在會上重新調整了巡邏的範圍和路線,安排一班崗巡邏8小時(10:00~18:00、18:00~02:00、02:00~10:00)。散會後我怎麼也睡不着,就盯着天花板發呆,一直到早飯。[cre.net 西西河 p3p2p1]
這裡雖然有清真寺,但聽不到晨喚。緊張的局勢讓這裡的一切都打亂了節奏。吃完早飯天還黑着,我走到院子裡,站在水泥的乒乓球檯案上了望縣城,除了幾盞路燈再也沒有一絲有人的跡象。從內地帶來的煙早就抽完了,只好抽當地的莫合煙。我卷了一支,深深的抽了一口,辣辣的煙湧進了我的肺,讓我旋暈。
門口傳來一陣響聲,巡邏的隊伍押來一個二十多歲的維族青年。手從背後用尼龍扎帶反綁着。院子裡的人都涌了上去。帶隊的戰友說,這個人違反了戒嚴令,他們喝止他的時候,他轉身就跑,戰士們追上他時,他突然用一把刀刺向最前面的戰士,幸好這名戰士機警的躲開,但胸口的彈袋被劃開一條十多厘米的口子,彈匣上的烤藍被劃白了一片。
後來聽說過一句話,是說新疆的幾大怪:驢小勁大,河小橋大,巴浪子小毬大。
在突審的時候,這個巴浪子一直不說話,幾次低着頭去撞我們審訊人員,摁都摁不住。由於語言不通(其實當時他採取了一言不發頑抗到底的態度),突審沒有能進行下去,只好準備把他移交當地公安部門。在摁指紋的時候,我們一名工兵專業的戰士發現了問題,在巴浪子把手指移開審訊記錄的時候一把抓住了巴浪子的手。巴浪子的手指呈現出一種黃色,兩隻手都是。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只有搞過爆破作業經歷的人才會知道,這種黃色意味着什麼:TNT的熔鑄![chr.net 西西河 p3p2p1]
很快民族幹部和本地的警察就趕了過來。
審問了一天,絲毫沒有進展。這個巴浪子還是一言不發,坐在凳子上晃來晃去,嘴裡一直喃喃自語,好象周圍的一切和他沒有絲毫的關係。出來喝水的民族幹部說他一直在背誦《古蘭經》。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宗教對人的影響有這麼大,可以讓一個人的精神完全游離於周圍的環境。情況很快就通報到了各個單位:有爆炸物!
在巡邏的時候,我們格外的小心謹慎(或許是小的時候看多了《地雷戰》的緣故,走在街上我看什麼東西都像詭雷,呵呵)。早上的緊張和擔心在傍晚的時候得到了驗證,臨近天黑的時候,一個班在巡邏的時候被人用土造炸彈襲擊,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他們回來時的土頭土臉真的讓我們感到危險時時刻刻的存在於我們身邊。聽到爆炸聲時,我們正在準備向下一班交接,從城西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隨即電台里傳出了緊張的呼叫,由於剛剛進駐這裡,情況不是十分了解,指揮部命令他們迅速向友鄰分隊靠攏,其他分隊迅速收縮到城西。當天坐鎮指揮部的是一位原63集團軍的老同志,他當年參加過TAM的平暴行動,豐富的實戰經驗讓他迅速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事實證明,他作出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在後來暴亂得到徹底平息,暴亂的首惡分子大部落網後交代的材料中看,當時我們進駐後,暴亂分子對我們採取的對策是以偷襲的方式打擊和削弱我們。[chre.com 西西河 p3p2p1]
從暴亂這件事上看,他們的活動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脫離了簡單的、狹隘的街頭鬥毆般的幼稚,已經有了自己比較成熟的指導思想。首先,當我們的進駐成為客觀事實,雙方力量對比發生巨大變化的時候,他們沒有表現出驚慌失措,而是從公開轉入地下;其次,他們的組織已經相當成熟,有明確的分工,後勤保障體系也相當完善,甚至有秘密的資金渠道;四,已經出現了有效的情報網絡(在這裡我不願意隱瞞,他們的情報工作已經作到了政府和軍隊內部,雖然他們的情報網絡已經在暴亂中期被打掉,但情報網絡的出現的確讓我們感到汗股)。99年在集團軍學習的時候,我們這些從新疆回來的老兵還在飯後談論起在新疆的經歷,大家都開玩笑說東突是活學活用毛主席軍事思想的標兵:他們的措施實際上是主席“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具體運用,是典型的游擊戰的戰術。在第二次海灣戰爭爆發後,駐伊美軍的傷亡率逐日上升,每每發生路邊炸彈襲擊事件後,我都有一種感覺,伊拉克抵抗組織的方法和國內的恐怖分子如出一轍。但我想不通的是美軍在採取的措施上竟然如此無力,除了是在異國作戰這個不利因素外,他們任何一方面都比伊拉克人有着絕對的優勢。[cee.com 西西河 p3p2p1]
晚飯後,大家都在宿舍里議論發生在白天的炸彈襲擊事件。我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在這個夜晚,我多夢。
第二天,團里的吉普車在城外遭到路邊炸彈襲擊。所幸的是,雷管沒有引爆裝藥。開車的司機是以前烏魯木齊工兵9團的老兵(老志願兵了,他的家就在我們部隊在內地的駐地。為了夫妻團聚才調到了我們師。沒想到剛回到內地又回了新疆,所以他老抱怨自己的命咋那麼苦。大家都知道的,老兵的怪話就是多一些)。司機聽到爆炸聲後一把方向就把車別到了路邊的溝里,他和坐在車裡的團作訓股長還有特務連的一個戰士趴在車下半天沒敢動,過了好久,確認沒有危險後才爬了出來。從他們帶回來的炸彈看,炸彈的製造工藝已經很先進,而且殺傷力應該是很大的:一個25CM見方的鐵盒子,鐵板有1CM厚,外面裹了一層瀝青,瀝青上沾滿了 6MM鋼珠(估計是自行大軸的滾珠);鐵盒裡熔鑄了TNT炸藥。一側的蓋子已經被雷管崩了下來,上面有有用銑刀加工出來的格子狀深槽(預製破片,估計其他幾個面也是如此)。不知為什麼雷管沒有引爆裝藥。這個東西讓大家都嚇了一大跳,抱回炸彈的股長被團里罵了個狗血淋頭。團長在看了炸彈後站在院子裡,手叉在腰上,用手指頭點着股長的鼻子說:“只要冒冒煙,你小子的命就上冊子了!”罵歸罵,股長帶回來的炸彈的確讓大家看清了大家面臨的局勢有多麼嚴峻。這個炸彈留在了自治區,後來還聽說參加了自治區舉辦的一次反恐成果的展示,不知道有沒有朋友見到過。[ch.com 西西河 p3p2p1]
也就是從這天起,我們真正知道了什麼叫危險。
第二天,我藉故去了被襲擊的那個班出事的地方,白皚皚的雪地被炸開一個不大的坑,沙土和黑色的煙跡、零亂的腳印散落周圍。我撿到了一塊彈片,有指甲蓋那麼大,拿在手裡沉甸甸的,象從鑄鐵水管上敲下來的碎片。後來這塊彈片丟了,我失落了很長時間,仿佛丟掉了自己很重要的東西。我想,我丟掉的是一種紀念,對自己青春歲月的紀念。
一個人的成熟可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也有可能在經歷了一件意義重大的事後突然變得成熟。我想我的成熟源自這兩日的所見所聞。在那些天,大家都變得沉默寡言。這也許就是成熟付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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