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中國公開宣布，在境內進行了一次成功的陸基中段反導試驗，很多人用手機、相機拍下了夜空中奇幻的光彩。據報道，2014年7月23日、2018年2月5日，中國也進行過反導試驗。有說法這些試驗使用的都是紅旗9防空導彈的高空反導改型（本文用紅旗xx指代）。

　　從中段反導的說法推斷，靶彈應該是至少中程彈道導彈。中段反導對於近程彈道導彈沒有多大意義。

　　有人拍下了夜空中的異象，據說這就是中國成功的中段反導試驗，圖片來源：社交媒體

　　自從彈道導彈在二戰末年投入實戰，速度快、射程遠、威力大、難以防禦的彈道導彈就是各國軍界的反制重點。

　　早在20世紀60年代，蘇聯就研究和部署了第一代反彈道導彈系統，但性能和實戰能力存疑。在海灣戰爭中，“愛國者”防空導彈攔截“飛毛腿”彈道導彈的戰績不佳。但現在，美國從GBI、薩德到“愛國者”PAC3，形成了完整的彈道導彈防禦體系，在海上還有“宙斯盾”和“標槍”導彈。中國的反導試驗成功代表了中國的反導技術已進入世界最前列。

　　海灣戰爭期間，“愛國者”正在以色列的特拉維夫升空，攔截來襲的伊拉克“飛毛腿”導彈，圖片來源：推特

　　彈道導彈防禦分起飛段、中段和末段。在起飛段，彈道導彈的速度低，缺乏機動規避能力，而且紅外特徵巨大。F-35的紅外光電系統能探測到上千公里外的導彈發射，就是指上升段的情況。但敵人導彈通常在安全的後方發射，又缺乏先兆，上升段攔截缺乏實戰可行性。

　　末段指彈道再入和進入大氣層的彈道段。彈道導彈的速度受到重力加速而進一步增加，還可能利用進入高層大氣層後開始具有的機動能力變軌和精確制導，使得原本可精確預測的簡單彈道變化多端，增加命中精度，提高攔截難度。

　　反導彈的速度和機動性必須高於彈道導彈才能有效攔截，而彈道導彈射程越遠，再入速度越大，加之反導彈截獲目標、精確跟蹤和發射準備還需要時間，使得末段反導的窗口很小，反導射程嚴重受限。

　　中段指彈道導彈關閉發動機但還沒有再入的彈道段，這時已完成上升和加速，轉入依靠慣性的飛行段。中段距離長，延續時間長，離地高，彈道因為在真空中難以改變而基本固定，擊毀彈頭時對地面的損傷小，是反導的重點。但中段反導也需要反導系統探測距離遠，計算能力強，反導彈的射程大、速度快。

　　中段攔截在導彈還沒有再入之前進行，攔截窗口大，對地面的附帶損傷小

　　美國的地基攔截彈（簡稱GBI）針對洲際導彈的中段反導，薩德針對中程導彈的中段和末段反導，“愛國者”PAC3針對中近程導彈的末段反導，海基“標準3”則兼顧中程導彈的中段和末段反導。中國的紅旗xx應該相當於陸基的“標準3”反導彈。

　　與“標準3”相似，紅旗xx可能只有有限的攔截洲際導彈的能力。這是因為洲際導彈的彈道更高，速度更高，只有在上升段轉入中段和中段轉入末段的中段兩端，具有對洲際導彈的中段攔截能力。但對於彈道較低的中程導彈，就有很強的攔截能力了。

　　拔掉印度的“核牙齒”

　　中國是世界上中程導彈的超級大國，東風-21和東風-26已經成為核常兼備的有力戰區打擊手段，對遠至關島甚至澳大利亞北方的敵對目標形成強烈的威懾。東風-16和東風-17則是准中程導彈，威懾日本到菲律賓一線的目標。美國正在加速研製對標的中程導彈，但在近期內還難以形成戰鬥力。

　　倒是印度，跨過核門檻後，大力研製“烈火”系列彈道導彈，“烈火3”、“烈火4”的射程已經能達到北京，“烈火5”的射程為5000-8000公里，屬於准洲際導彈，可以從更加深遠的印度內地覆蓋中國全境，“烈火6”的最大射程要達到11000-12000公里，但還在研製中。

　　印度是中國僅有的尚未解決陸地邊境劃定的鄰國，中印之間的邊境爭端也時不時激化，近年來的洞朗和加勒萬河谷就是例子。在可預見的將來，印度的常規軍事力量將顯著落後於中國，印度在失敗中訴諸核冒險主義就是中國必須提防的大問題。紅旗xx是中國反制印度核冒險主義的有力武器，這也是中印之間的地理現實決定的。

　　印度與中國東部人口密集地區相隔西藏、新疆、青海等廣袤而人口稀少的地區。這裡恰好是任何印度導彈攻擊中國發達和人煙密集的東部的中段，是中段反導的理想陣地。中國具備可靠的實戰化中段反導能力後，就拔掉了印度的“核牙齒”。這不僅確保中國東部安全，也為中國提供了單向核威懾，極大地增加了中國戰略決策的選擇餘地。

　　印度加入美日印澳四國軍事聯盟，這是美國印太戰略的核心。從特朗普時代開始的這一戰略，預計在拜登時代會繼續，成為美國地緣戰略的主線。美日印澳在地理上不連貫，除了印度，美日澳在地理上也與中國不接壤。美日澳聯手有可能對中國實行有效的海上遠程封鎖，但對中國的直接軍事壓力較小，只有印度方向例外。

　　在中印方向上，且不說印度翻越喜馬拉雅山進攻西藏和南疆的極端後勤困難，中國居高臨下，有通過廣袤而人煙稀少的西域以空間換時間的機動餘地，更是在裝甲、導彈和遠火等等方面，對印度占盡優勢，只要相對少量的機動兵力就有把握打退任何印度的陸上軍事冒險。拔除印度的核牙齒後，必將極大地降低印度軍事冒險的衝動。

　　西部地區也是美國戰略導彈潛艇從印度洋對中國發射潛射導彈的途徑之地，是中國對其進行中段攔截的有利陣地。

　　如何讓美國的中程彈未出先“涼”

　　美國的陸基中程導彈還在緊鑼密鼓地研製中，離實戰還有一段距離，但沒有技術門檻問題，只有投資和時間問題。美國中程導彈還有部署的問題，但很可能最終會得到日本、澳大利亞的准許，部署在亞太。對於中國沿海目標的反導，中段攔截缺乏合適的陸上基地，等來襲中程導彈進入射程了，已經接近從中段轉入末段了，比較被動。

　　“潘興2”撤裝後，美國已經沒有中程導彈了，但重新研製沒有技術門檻問題，圖片來源：美軍

　　但紅旗xx與紅旗9同源，有條件在海上部署。如果裝備重型通用垂髮的驅逐艦（如055、052D）都能發射紅旗xx，並有相應的雷達和火控配套，這就是一支可觀的海上反導力量。

　　海上反導不僅便於占領有利反導陣地，還可機動部署。海上反導還對美國本土或者從太平洋向中國發射的洲際導彈具有“中段轉入末段”時的中段攔截能力。進一步增大射程和速度，提高海上中段攔截能力的話，戰略意義就更大了。

　　增程紅旗xx也可以在東北做陸上機動部署，同樣達到“中末段攔截”的目的。這是從北美向中國發射洲際導彈的途徑之地。北美與中國之間最近的路線是北極路線，而不是太平洋路線。彈道導彈像炮彈一樣，至少在中段是不拐彎的，所以洲際導彈想走太平洋路線都難。

　　中段反導的導彈也天然具有低軌道甚至中軌道反衛星能力，戰時意義不言而喻。中段反導能力還是未來的高超音速防空的基礎，因為高超音速飛行器大多在大氣層邊緣的超高空飛行。

　　美國在阿拉斯加的格里利堡基地已經部署了至少44枚GBI，最終將達到64枚。在重量和動力方面，GBI更接近洲際導彈，專用於攔截洲際導彈，也因為重量和尺寸較大，必須從地下發射井發射，不能機動部署。格里利堡的位置很有利，位於東亞到北美的中途，適合中段攔截。美國官方的說法是，格里利堡的GBI是針對零星的朝鮮導彈的，但不言而喻的是：也能攔截中國導彈，當然數量上還不夠。

　　北美與中國之間最短的北極路線示意，這是波音為推銷北極航線而製作的，格里利堡就在費爾班克斯右下100多公里（大約圓點直徑的尺度），堪察加半島則在左下紅點位置，圖片來源：波音

　　中國缺乏像格里利堡那樣的有利反導陣地，所以已經試驗成功的“動能”系列沒有裝備，這是與GBI對標的反導彈。但與俄羅斯的戰略合作發展到足夠高度的話，一切皆有可能，比如說，堪察加半島就是不亞於阿拉斯加的中段反導陣地。

　　由於GBI尺寸堪比洲際導彈，只能從地下發射井發射，圖片來源：美軍

　　2月4日，中國外長王毅在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通話中指出：中俄戰略合作沒有禁區，沒有上限。這當然不是特指反導合作的，但或許不是毫無所指。有報道說中俄已經在戰略預警方面展開合作，戰略導彈攔截是符合邏輯的下一步。

　　戰略反導不具備進攻性，符合中俄兩國的共同利益，是建立戰略互信的有效途徑。中俄兩國的歷史錯綜複雜，既有如膠似漆的年代，也有刀槍相見的年代。現實把兩國真正抱團在一起，而且不管俄羅斯國內逆流如何，這一大趨勢比較穩定了。

　　大國之間的穩定和友好不取決於主觀願望，也不取決於外界壓力。這些都是有用的因素，但最終取決於國力落差。只有國力落差足夠大，強大的一方保持節制和友好，弱小的一方放棄非分之想，才有鄰國之間的穩定和友好。

　　以美國為例，新生的美國並不強大，和加拿大大打出手，一不小心連白宮都被燒了。如今美加邊境號稱世界上最安全、友好的邊境線，儘管在安大略境內至今還有一系列城堡和工事，當然只是歷史留念，早已失去軍事價值了。在南方，美國從墨西哥奪得大片土地，現屬加利福尼亞、內華達、亞利桑那、猶太、新墨西哥、得克薩斯的很多地方都一度為新西班牙的屬地，墨西哥的潘喬匪幫直到一戰前夜還越境進攻美國，燒殺擄掠。如今，美國在墨西哥邊境造牆，但要防備的只是毒品走私和非法移民了。

　　中國經濟總量已經在世界上坐二望一，儘管增速放慢，但還是極大領先於俄羅斯。總量和增速上的雙領先使得中俄之間的國力落差還在迅速拉大，美國和歐洲的外部壓力只是增加俄羅斯向中國抱團的動力，但很快就不再是主要動力了，深度戰略合作的基礎正在形成，“動能”部署到堪察加不是不可能的，那可就是“超級紅旗”了。

　　中國的軍事現代化是全方位的，幾年來“紅旗上天”多次反導，已補上了重要的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