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巴嫩政府軍 為何只在旁邊“觀戰”? |
送交者: 一劍破天 2024年10月13日18:23:35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
很多人看新聞,可能都會產生一種疑惑。如今正在和以色列對打的,是黎巴嫩真主黨,戰區則位於黎巴嫩南部的黎以交界處。 那麼,既然在黎巴嫩境內開打,為何黎巴嫩政府軍不上場,幾乎沒刷到任何存在感? 黎巴嫩難道沒有自己的正式軍隊嗎?為什麼每次與以色列發生邊境衝突的,都是真主黨武裝呢? 面對殺進來的以色列,難道黎巴嫩全國上下不應該組成“抗以民族統一戰線”,聯合對外嗎? 下面,咱們就詳細解釋一下相關的問題。 要論客觀條件,黎巴嫩政府軍無論是在規模上還是裝備方面,確實不如黎巴嫩真主黨。 真主黨武裝約10萬人,有什葉派金主給外援,還能自產火箭彈等武器;而黎巴嫩政府軍只有5.4萬人規模。設備老舊,甚至連個像樣的防空能力都不具備。 但這似乎並不屬於主要原因。 跟巴勒斯坦的情況差不多,雖然黎巴嫩這個國家才巴掌大點,但其內部的政治軍事構成,卻是非常複雜的。要想讓他們順利組成一個“抗以民族統一戰線”,相當有難度。 總結起來還是那句老話,黎巴嫩是黎巴嫩,真主黨是真主黨。 而且,無論是巴勒斯坦哈馬斯、黎巴嫩真主黨,或者也門胡塞武裝,它們都屬於“組織”,並不代表所在的國家政權。 打個比方,真主黨對於黎巴嫩政府,有點類似於緬甸北軍閥對於緬甸中央權的意思——雙方誰都管不了誰。 不過,緬甸和地方軍閥的矛盾源頭是民族問題(緬甸有135個民族);而黎巴嫩各派系的爭鬥,則主要源於阿拉伯民族內部的宗教信仰差異。 黎巴嫩1943年獨立建國時,全境範圍內的基督教人口占51%,因此,黎巴嫩成了近現代中東地區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建國時基督徒占多數,卻說阿拉伯語的國家。 清真寺和教堂並肩聳立的黎巴嫩首都貝魯特 當然,作為基督教的發源地,中東的阿拉伯人原本就不乏基督教信徒。 像哈馬斯長期控制的加沙城,雖然這裡很崇尚伊斯蘭教法,但依舊存在着一定比例的基督徒,城中的那些歷史悠久的基督教堂和修道院大多數時候也是可以正常運轉的,直到本次衝突中被以色列給炸成了瓦礫。 你看,這是2019年聖誕前夜,加沙羅馬天主教堂內的神父們正在帶領基督徒信眾一起做隆重禱告——牆上是阿拉伯語寫的《聖經》。 這是阿薩德夫婦親切會見敘利亞天主教神職人員和信眾代表。 還有下圖這位,塔里克·阿齊茲,曾是阿拉伯復興黨的重要成員,伊拉克基督徒。他在薩達姆政府時代,先後擔任過伊拉克新聞部長、外交部長兼副總理。屬於薩達姆政權的四號人物。 但總體來說,在中東的其他地區,信仰伊斯蘭教的阿拉伯人仍占絕對多數,只有黎巴嫩除外,至今,依舊有46%的居民是基督徒。 從歷史上看,公元7世紀阿拉伯帝國崛起之前,黎巴嫩一直屬於基督教馬龍派的主要教區,幾乎所有的居民都是基督徒。 甚至,在整個阿拉伯帝國時代,黎巴嫩人的主流信仰,依舊還是基督教。 直到公元16世紀,黎巴嫩又成為了新崛起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大敘利亞省”的一部分,被奧斯曼蘇丹統治了400多年。 在那段歲月中,雖然奧斯曼帝國對帝國疆域內的居民宣稱,你們愛信啥信啥,但在實際操作層面,他們卻又推行着花樣繁多的“誘導性政策”,試圖同化疆域內的眾多基督徒。 比如,對皈依伊斯蘭教的當地人進行稅收減免、公務員優先聘任等等;相反,對於那些信上帝的,則會徵收重稅,連日常的衣食住行都進行了苛刻的限制,把這些人歸成了妥妥的“二等公民”。 通過政策的不斷刺激,逐漸有大批黎巴嫩人主動皈依了伊斯蘭教,穆斯林人口這才多了起來。 到了1924年,以“委任統治”名義接管包括黎巴嫩在內的“大敘利亞省”的法國殖民者,曾經做過一個人口普查,顯示此地的基督教人口占比55%,穆斯林為44%,另有少數無神論者,多為黎巴嫩共產黨等相關無產階級組織成員。 與此同時,法國人又發現,受到奧斯曼帝國的“米利特”制度的影響,黎巴嫩人雖然主要都屬於阿拉伯民族,但卻因為宗教和教派的緣故,群體之間產生了天然隔離,十分缺乏認同感。 這個“米利特”制度,簡單說就是按宗教劃分管轄範圍,進行內部自治。 在黎巴嫩,信上帝的和信真主的,全都分片聚集。馬龍派基督教會管基督徒,東正教會管東正教人士。同屬伊斯蘭教的什葉派和遜尼派也是互相不怎麼接觸,甚至還挺敵視。 很明顯,這就是當年土耳其蘇丹的一個長期策略(陰謀)——讓當地人不斷分化,以防止他們團結起來反抗奧斯曼帝國的統治。 下面的照片是1873年黎巴嫩扎赫勒地區基督徒、茲加爾塔地區基督徒、和其他地區黎巴嫩基督徒的裝扮。從中咱們可以看出,身着長袍再“頭頂一塊布”屬於阿拉伯男人的普遍習俗,並非只是某個宗教信仰的專門標誌。 另外,在奧斯曼帝國統治後期,其疆域內各民族先後興起解放運動之時,不少反抗力量的資助都來源於僑居海外的黎巴嫩人,他們均以基督徒為主。 因此,一戰後,奧斯曼帝國解體,黎巴嫩進入法國“委任統治”階段時,黎巴嫩政府中的基督教勢力很大。並且,法國人也往往更青睞跟自己一樣信上帝的黎巴嫩基督徒。 不過,雖然此時黎巴嫩的上層社會,統治階級,基督教人士占比要高於伊斯蘭教人士。但他們在生娃方面,卻不如穆斯林。從總人口上看,黎巴嫩穆斯林和基督徒已經大致呈現出了五五開的趨勢。 而且,正如前面說的那樣,即便是黎巴嫩的基督教群體,他們之間也存在眾多派系;還有信仰伊斯蘭教的黎巴嫩人,也大致分為什葉派穆斯林、遜尼派穆斯林和一個比較小眾的德魯茲派。 這個德魯茲派雖然也信真主,屬於什葉派伊斯瑪儀派的一個分支,但在生活方式和對宗教的理解上,卻非常特立獨行,跟一般的穆斯林區別很大——不繳納天課,不封齋,不行割禮、不朝聖,還嚴格執行一夫一妻制,崇尚世俗生活。 德魯茲人 因此,長期以來,德魯茲派被許多正統伊斯蘭教派視為“異端”,甚至還遭遇過多次險些滅族的大屠殺。 在這樣的情形下,黎巴嫩的德魯茲派反倒跟基督教群體相處的不錯。甚至在以色列境內,德魯茲以色列人還和世俗猶太人一樣,被納入了全民兵役的範圍。 總之,這些紛雜的宗教派系,在1943年黎巴嫩建國時的政府軍隊高層配置上,曾經讓人非常頭疼。 最終,在“自由法國”領袖戴高樂和英國人的調停下(這時候法國已經淪陷了),黎巴嫩的馬龍派基督徒、遜尼派穆斯林、什葉派穆斯林、德魯茲派穆斯林和東正教這五方代表,簽訂了一個《黎巴嫩國家公約》。 按照《黎巴嫩國家公約》的規定——黎巴嫩總統兼武裝部隊最高統帥,由馬龍教徒擔任;遜尼派穆斯林當總理;什葉派做議長;東正教派擔任副議長;德魯茲人擔任陸軍參謀長。 很明顯,《黎巴嫩國家公約》看似公平地照顧到了各方利益,但這種政治架構,其實是非常脆弱的,暗藏了不少暴雷。 剛建國那會,黎巴嫩正好趕上了戰後發展的黃金時期,矛盾暫時還不明顯。進入1960年代 ,黎巴嫩的首都貝魯特已經發展成了舉世聞名的國際大都市,在金融、時尚等方面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被譽為“中東瑞士”、“中東小巴黎”。 直到1970年9月,在穆斯林總理和議員們的壓力下,黎巴嫩政府作出一個抱恨至今的決定——接納一萬難民進入國內。 注意,這些難民可不是普通“難民”,而是剛剛被趕出約旦的巴解組織成員和他們的家屬。 因為這些巴解組織的糾纏,約旦國王都差點被暗殺,整個國家還打了一年多的內戰,搞的元氣大傷。 然而,誰都沒料到,對比黎巴嫩接下來的遭遇,約旦那點經歷,其實也就算是毛毛雨罷了。 黎巴嫩的國情和政治架構非常特殊。所以,一旦亂起來,將會很麻煩很不好收拾。 那時候的黎巴嫩,雖然基督教+德魯茲派在中上層社會占比較高,但擱不住境內的穆斯林群體特別能生。 時間一長,問題就越來越明顯了,矛盾也愈發激化。 1975年4月13日,以一起教堂血案為導火索,黎巴嫩右翼基督教長槍黨和巴解組織領導巴勒斯坦游擊隊開始了混戰,黎巴嫩內戰爆發,並一直打到了1990年10月13日。 1982年6月,以色列則以保護基督教難民為由(按理說,歷史上迫害猶太人最殘忍的,就是基督教),也開進了黎巴嫩,並於當年9月製造了震驚世界的貝魯特大屠殺。 同年,黎巴嫩真主黨誕生,背後帶着濃郁的伊朗和敘利亞背景。 成立之初,在黎巴嫩各派系的混戰中,這支武裝並不算起眼。然而,沒幾年,真主黨就鼓搗出了很大的名氣。 原來,跟其他的武裝組織不同,真主黨除了搞軍事鬥爭外,還同步構建了社會治理基礎。比如,創辦孤兒院,興建學校、文化中心,經營醫院診所、建築和通訊公司等等(像這次爆炸的尋呼機就是真主黨自己建的尋呼台),在穆斯林人口占多數的黎巴嫩南部地區紮下了根。 另外,這裡需要多說一句的是,雖然真主黨的最高領導叫“總書記”,他們確實也吸收了很多游擊戰、根據地建設和群眾路線等左翼思想。但從名字中咱們也能品出來,真主黨組織構建的基礎,依舊還是伊斯蘭教,而且是伊斯蘭教的什葉派。 某些網文和視頻裡說他們崇尚馬列主義和無神論,開會必須懸掛馬克思列寧甚至毛主席像等等,基本都是無據可考的杜撰,更不符合他們的宗教主張。 要知道,馬克思可是說過:“宗教是人民的精神鴉片!” 你看,這是真主黨武裝大閱兵時的場面。他們掛的是第一代領袖穆薩維的巨幅照片。女兵們都按照伊斯蘭教保守派傳統,裹着黑色頭巾,穿着寬鬆且不暴露任何身體曲線的迷彩長袍。 再看這個,是黎巴嫩獨立日閱兵現場的黎巴嫩政府軍女兵。她們的着裝沒有任何宗教色彩。 還有黎巴嫩政府軍宣傳片中的女兵。 好了,咱們再說回真主黨。 1990年黎巴嫩內戰結束時,已經做大做強並掌握了穩定根據地的真主黨,直接拒絕了解除武裝上繳武器的相關協議。對此,黎巴嫩政府竟然一點轍都沒有。 最終,通過阿盟斡旋,真主黨表面上跟黎巴嫩政府達成了和解。真主黨以一個合法政黨的身份,進入黎巴嫩議會參政議政。 同時,真主黨控制的黎巴嫩南部地區,則儼然成了一個“國中之國”,黎巴嫩政府在這裡沒有任何執行力,一切都是真主黨說了算。 所以,綜合各方面來說,真主黨其實是一個宗教化的政治軍事組織。但它並不能代表整個黎巴嫩。 那麼,誰又能代表黎巴嫩呢? 更悲催的是,黎巴嫩政府,也不是很靠譜。 長期的政權動盪,讓黎巴嫩官方政府的穩定性,遠不如作為地方軍閥的真主黨。特別是自從2022年10月開始,因為各派系無法調停的矛盾,黎巴嫩總統的職位,一直處於空缺狀態。 正如前面說得那樣,總統才是黎巴嫩軍隊的最高統帥,按規矩應由基督教馬龍派的人士擔任。 目前,三軍最高統帥一職,暫由黎巴嫩總參謀長約瑟夫·奧恩上將兼任(下圖這位)。 約瑟夫·奧恩是基督徒,曾指揮過敘利亞-黎巴嫩邊境打擊伊斯蘭國的戰鬥。 而且,當年打擊伊斯蘭國的行動中,黎巴嫩政府軍還和真主黨並肩作戰,有過成功合作。 那麼,為何他們本次無法聯手去打以色列呢? 實際上,要論基督教馬龍派與黎巴嫩真主黨的關係,雖然說不上多和諧,但起碼沒有特別敵視。 可在政府軍,特別是陸軍中勢力強大的德魯茲派就不一樣了。即便德魯茲派也信真主,但他們和真主黨卻屬於死對頭的關係,反倒比較親近以色列。 比如這次黎以衝突的導火索,就是黎巴嫩真主黨對以色列北部德魯茲人聚居區的火箭彈襲擊。死亡的12名以色列青少年,全都是正在看球賽的以色列籍德魯茲人。 很快,以色列以報復“恐怖襲擊”為由,對真主黨高層開啟了連續的定點清除,直至地面部隊殺進黎巴嫩境內。 但正如前面說得那樣,交戰的區域就是一個“國中之國”,早就不歸黎巴嫩政府管理許多年了。再加上黎巴嫩軍隊的一些勢力和真主黨武裝還互相看着不順眼,確實很難在短期內拋掉前生今世的各種恩怨,組成“抗以民族統一戰線”。 難怪總有人說,在以色列看來,對手的名目眾多,反倒真不像是件壞事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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