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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瓦爾死了,哈馬斯完了?
送交者: 三把刀 2024年10月18日18:43:25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巴勒斯坦青年潛回以色列,看到祖輩的家園和清真寺都變為廢墟。他來到聖地阿克薩清真寺,面對已被焚毀的薩拉丁講壇,渾身發抖,想到七百年前阿拉伯英雄薩拉丁擊敗十字軍、進入耶路撒冷的豐功偉業,不由發出感慨:“這個時代,薩拉丁何在?”

  這是葉海亞·辛瓦爾在自傳體小說中描寫的故事。當地時間2024年10月16日,在以“阿克薩洪水”之名向以色列發動襲擊一年後,一名哈馬斯武裝人員在加沙地帶南部城市拉法的廢墟中被以色列軍隊殺死。他最後的留影,是在重傷之下舉起木棍,砸向以軍的無人機。一天后,經DNA比對,以色列方面確認:這名渾身傷痕、頭部中彈的死者,就是辛瓦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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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地時間2023年4月14日,加沙城,辛瓦爾在參加集會時向支持者致意。圖/視覺中國

  死亡前,61歲的辛瓦爾是加沙地帶哈馬斯武裝的最高負責人,也是被以色列和美國通緝的“十惡不赦的恐怖分子”。三個月前,他剛剛接替被以色列刺殺遇難的哈尼亞,出任哈馬斯最高領導職務政治局主席。截至10月18日中午,哈馬斯尚未對辛瓦爾之死做出回應。

  “意外收穫”

  根據《以色列時報》等媒體的描述,疑似辛瓦爾之死的這場戰鬥,並非以色列國防軍最新的“斬首行動”,而是以軍在加沙地帶最南部的城市拉法攻擊哈馬斯武裝人員時的意外收穫。

  10月16日上午10時左右,在拉法西部的特爾蘇丹街區,一名以軍士兵注意到有可疑人員進出建築物。該營指揮官隨即命令部隊向該建築開火接近。

  下午3時左右,以軍無人機觀測到三個身影離開了建築,其中兩人試圖為另一人開路。以軍旋即開火,三人分散,最後一人獨自衝進了一棟大樓。對該建築進行火力覆蓋後,一個步兵排奉命前往搜查。這名落單的武裝人員躲在二樓,扔下兩枚手榴彈,逼退了以軍。

  隨後,一架無人機飛進了大樓,看到一名手臂受傷、半躺在沙發里的男子。發現無人機後,他盡力撿起木棍,向無人機砸去,但並未命中。稍後,多發坦克炮彈落在了這棟樓上。第二天早上,搜查現場的以軍士兵們才發現,這名死者看起來和辛瓦爾很像。

  辛瓦爾為何會帶着兩名隨從,突然出現在拉法的地面建築中,目前依然是個謎。過去一年,以色列官方往往聲稱辛瓦爾“和人質躲在一處”,或者利用巴勒斯坦平民作為人盾。值得注意的是,在確認辛瓦爾死亡後的第一時間,以色列總理辦公室就特別向人質家屬表示,行動地點附近沒有人質的蹤跡。

  分析人士一般認為,一年前加沙危機剛剛爆發時,辛瓦爾的地下總部位於他的出生地汗尤尼斯。後來,隨着以色列國防軍逼近,他可能轉移到了更南部的拉法的某處地下隧道中。特爾蘇丹街區是哈馬斯武裝重兵把守之地,以軍一直對這裡有所懷疑,但多次行動未能捕獲到辛瓦爾的蹤跡。

  相比公開行動的哈馬斯前領導人哈尼亞,辛瓦爾有極強的保密意識。他不使用電子通信設備,也很少與外界直接接觸。《紐約客》曾援引參與人質談判的人員的消息稱,辛瓦爾只將紙條和口頭信息交給可以信賴的信使,信使再將相關信息傳遞給其他哈馬斯領導人。人質談判之所以耗時很久,就是因為這樣的信息“通常需要好幾天才能到達哈馬斯談判人員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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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尼亞和辛瓦爾(右)。資料圖/視覺中國

  迄今為止,以軍尚未確認辛瓦爾及其助手在拉法藏身的隧道。事實上,今年7月以軍“斬首”辛瓦爾的副手戴夫,就不是通過攻擊隧道,而是抓住了戴夫離開隧道去和其他指揮官碰面的時機。當時的分析認為,戴夫之所以要親自冒險回到地面,可能是因為他的健康出現問題,也可能是因為隧道網絡遭到以軍的破壞,使戴夫等人難以在地下繼續指揮。不過,以軍對戴夫的“斬首”並未得到哈馬斯方面的確認,有信息顯示他可能依然活躍。

  那麼,辛瓦爾又是因為什麼,離開了目前可能還算安全的地下?或許,以色列軍隊的攻擊已經接近或波及他原本的藏身地。以色列媒體報道稱,以軍近期占領並搜查了拉法的一個地下隧道網絡,在多名人質遇害的一條隧道附近,發現了一間可能供哈馬斯高級成員使用的地下室。在此提取的DNA中,有部分屬於辛瓦爾。雖然這可能不是他在拉法的住處,但顯然意味着以軍已經非常接近目標。

  此外,可以確認的是,雖然哈馬斯的武裝力量遠未被“消滅”,但活躍在拉法及周邊的多個營級戰鬥群都已失去蹤影或轉移到其他地區作戰。這或許意味着,如果辛瓦爾不離開隧道,他可能會失去對部隊的掌控。當然,這只是一些可能性。對於這位獨斷、神秘的武裝力量指揮官來說,他的行動目的,很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哈馬斯的“暴力代表”

  今年8月6日,辛瓦爾剛剛出任哈馬斯政治局主席。此前一周,他的前任哈尼亞在伊朗首都德黑蘭遭以色列“定點清除”。

  當時,以色列《國土報》引述哈馬斯消息人士的話說,任命辛瓦爾是哈馬斯高層對加沙現有領導層投下了“信任票”。但在其他政治力量眼中,象徵哈馬斯內部強硬、暴力一面的辛瓦爾,和哈尼亞並不是同樣的人。

  7月31日哈尼亞遇難後,巴勒斯坦總統阿巴斯宣布當天為哀悼日並下半旗誌哀,中東阿拉伯國家乃至馬來西亞等國領導人,都對哈尼亞去世表示哀悼和致意。而10月16日辛瓦爾疑似身亡後,阿巴斯辦公室特別澄清稱,當天舉行的巴解組織執行委員會會議沒有為辛瓦爾默哀。

  這或許和兩人的分工有關:身為哈馬斯海外領袖的哈尼亞並不直接參與軍事決策,而長期領導加沙軍事部門的辛瓦爾被視為該組織大多數軍事行動和暴力活動的幕後主使。此外,不少接觸過哈尼亞的人評價他“睿智開明”,而辛瓦爾往往被描述為“獨斷專行”。

  辛瓦爾與哈尼亞原本是背景相似的同齡人。辛瓦爾祖輩世代居住在馬吉代勒(Majdal,今以色列阿什凱隆的一部分),在20世紀40年代末的猶太復國戰爭期間被趕出家園。辛瓦爾在汗尤尼斯的難民營中長大,受到哈馬斯精神領袖亞辛的感召和提拔。20世紀80年代末被以色列逮捕前,辛瓦爾已經是哈馬斯一支內部執法小隊的負責人,專門懲戒“通敵”的巴勒斯坦人,以手段殘忍著稱。

  20年以色列監獄歲月,是辛瓦爾成長的關鍵時期。他將監獄視作學習希伯來語、以色列社會心理和歷史的“學院”,廣泛閱讀以色列的書報雜誌,出獄後自詡為以色列專家。他也領導囚犯鬥爭,曾在獄中密謀策劃綁架以色列士兵。他創作的自傳體小說手稿被秘密帶出監獄,廣為流傳。

  2004年,辛瓦爾當選為哈馬斯囚犯的領導人。在組織結構上,哈馬斯有加沙、約旦河西岸、海外機構和監獄囚犯四個“聯盟”,每個聯盟會定期選舉自己的領導人。2011年,辛瓦爾通過以色列和哈馬斯的囚犯交換重獲自由,作為英雄人物來到加沙。當時,以色列對加沙哈馬斯領導層頻繁“斬首”,進一步加速了辛瓦爾掌權的速度。

  2012年,哈馬斯軍事指揮官賈巴里被以色列無人機炸死在加沙街頭,他的車上正放着長期停火協議草案。與賈巴里有過間接接觸的以色列人質談判專家葛森·巴斯金對《中國新聞周刊》透露,賈巴里當時正帶領哈馬斯和以色列進行斡旋,只是“還沒到達能簽署協議的時候”。賈巴里死後,和辛瓦爾同樣出身難民營的戴夫接替了這個職位。戴夫後來成為辛瓦爾的副手。

  最終,在哈尼亞2017年出國後,辛瓦爾出任加沙軍事部門的最高領導人。但他相對激進、獨斷的行事風格,逐漸引起哈尼亞和哈馬斯政治局高層的不滿。

  2021年,哈尼亞和哈馬斯政治局前主席邁沙阿勒試圖在內部選舉中解除辛瓦爾的加沙政治局局長職位,讓哈馬斯政治局成員尼扎爾·阿瓦達拉取而代之。但經過三輪投票後,辛瓦爾還是成功連任。此後,他開始對哈尼亞陣營進行清算,後者在加沙的大部分盟友被迫辭職。

  辛瓦爾和哈尼亞的多年積怨,可能對哈馬斯的命運造成了嚴重影響。諸多消息源顯示,在2023年10月7日的襲擊開始前,辛瓦爾沒有和哈尼亞分享襲擊計劃的確切細節,後者直到襲擊開始前幾個小時還蒙在鼓裡。路透社披露,哈尼亞等海外領導人似乎對襲擊的時間和規模感到震驚。

  襲擊發生一周年之際,一位接近哈馬斯海外領導層的分析人士對《中國新聞周刊》透露,當時,哈馬斯的加沙分支和海外領導人之間存在溝通問題,哈尼亞等人無法向辛瓦爾充分傳達對地區和國際局勢的分析。“如果溝通順暢,也許哈馬斯軍事領導人(辛瓦爾)會重新考慮10月7日的決定。”

  該人士還透露,去年10月7日的行動開始前,辛瓦爾和伊朗及其他抵抗組織之間也沒有進行協調。“在行動開始前夕,他們與黎巴嫩真主党進行了溝通,但只是信息上的溝通,而不是協調。”該人士認為,自詡“最懂以色列”的辛瓦爾錯誤估計了以色列反應的強度,“當然,也有觀點認為,他是在知道以色列的反應程度的情況下發動了這次行動。這就是‘不顧一切’了”。

  回到監獄歲月,曾有以色列醫生問辛瓦爾,實現民族解放、獨立建國的目標,是否值得犧牲許多無辜的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的生命。該醫生回憶稱,辛瓦爾的回答是:“我們準備犧牲兩萬、三萬、十萬人。”

  “結束的開始”

  去年11月,在對加沙開始地面軍事行動之後,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表示,已指示以色列海外情報機構摩薩德“暗殺所有哈馬斯領導人,無論他們身在何處”。

  但在辛瓦爾死後,內塔尼亞胡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首次表示,雖然辛瓦爾之死並不是加沙戰爭的結束,但可以視為“結束的開始”,只要哈馬斯成員放下武器、交出人質,戰爭就可以結束。

  哈尼亞遇刺後,以色列外交部前總司長阿隆·萊爾曾對《中國新聞周刊》指出,哈馬斯最高領導人的死亡,不足以“消滅哈馬斯”,但足以讓以色列宣布勝利。從這個角度看,這將有利於和平的實現。

  萊爾進一步分析道,殺死哈馬斯最高領導人,讓內塔尼亞胡在以色列國內的政治影響力得到了提升。“對以色列公眾,特別是內塔尼亞胡的支持者來說,現政府為他們重新贏得了一種驕傲和威懾。”而此前,內塔尼亞胡最擔心的是,戰爭結束將成為以色列民眾對其追責的開始。對他來說,選擇“殺死辛瓦爾”的節點結束戰爭,有利於個人政治生命的延續。

  美國總統拜登亦在對內塔尼亞胡表示“祝賀”後說:“現在是時候向前邁進了。我希望他能儘快結束戰爭。”拜登的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沙利文表示,既然辛瓦爾的“巨大障礙”已經消除,拜登期待與內塔尼亞胡討論如何達成交換人質和停火協議。

  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副總統哈里斯也表示,現在是終結加沙戰爭的機會,“結束這場戰爭必須確保以色列安全、人質獲釋、結束加沙苦難,讓巴勒斯坦人享有尊嚴、安全、自由和自決的權利”。

  在過去一年的談判接觸中,哈馬斯和以色列雙方都存在阻礙和平的內部力量,而辛瓦爾從來不是一個願意談判的人。早在2011年,在決定自身自由的那次囚犯交換中,辛瓦爾就因為持極端立場,被雙方視為“阻礙談判”的人。最後,哈以代表在他缺席的情況下完成了交易。

  但在本次加沙危機中,談判無法再繞過辛瓦爾。《經濟學人》形容說,哈尼亞更像一名“郵差”,辛瓦爾才是決定是要繼續戰爭還是停火的那個人。他先是提出用被綁到加沙的人質換取以色列監獄裡的所有巴勒斯坦囚犯,之後又堅持把以色列全面撤出加沙作為停火談判的先決條件,一度使對話難以維繫。據阿拉伯媒體報道,直到今年5月,辛瓦爾才放棄了這一條件。

  相比之下,如今可能成為哈馬斯新任領導人的前政治局主席邁沙阿勒,有望成為國際社會更期待的談判對象。他曾帶領哈馬斯贏得2006年的議會選舉。2017年,在將政治局領導權交給哈尼亞之前,邁沙阿勒提交了一份新憲章,接受了沿1967年邊界建立巴勒斯坦國的前景,這相當於事實上承認了以色列。

  今年6月,哈馬斯高級官員哈立德·卡杜米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專訪時,亦曾談及這一觀點。他說:“鄰國之間的關係,不需要建立在相互承認的基礎上。你可以成為其他國家或實體的鄰居,你們相互之間尚未承認,但是也可以和平共處。這就是我們現在要求以色列做的。”卡杜米長期在哈馬斯外事部門任職,被視為溫和派成員。

  不過,相比哈尼亞,邁沙阿勒等人對加沙軍事部門的影響力更加微弱。哈尼亞是哈馬斯加沙政權的創建者,曾是辛瓦爾的直接上司。而來自約旦河西岸中產階級家庭的邁沙阿勒,在科威特接受大學教育,長期生活在國外,只在2012年短暫訪問過加沙。而且,他和辛瓦爾公開、直接的矛盾,已持續多年。

  分析認為,無論邁沙阿勒對外達成何種協議,都很難得到加沙軍事部門的認可。而外部聯繫斷絕、外部支持減少,雖然會進一步削弱哈馬斯武裝的戰鬥能力,但並不會讓抵抗者放下武器。相反,由於缺乏可靠的外部聯繫,一些武裝分支可能誤判國際和地區形勢,採取更激進的報復行動。回顧20年前,哈馬斯的壯大和發展,正是在巴勒斯坦的主要政治派別放棄武裝鬥爭之後。

  “20年前,以色列在加沙連續‘斬首’了哈馬斯最高領導人亞辛及其繼任者蘭提西。我們已經看到了這種行動的後果:今天的哈馬斯比亞辛時代要強大得多,殺死哈馬斯所謂的‘最高領導人’並不能在事實上削弱他們。”以色列外交部前總司長萊爾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伊朗常駐聯合國代表團10月17日表示,辛瓦爾之死將強化該地區的“抵抗”精神。“青年兒童將以他為榜樣,繼續走上他那條解放巴勒斯坦的道路。只要占領和侵略存在,抵抗就會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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