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美國戰區網報道，正當烏克蘭軍隊在頓巴斯前線艱難地抵擋俄軍進攻，並努力守住在俄羅斯庫爾斯克州的突出部之際，在南線赫爾松方向一個潛在的威脅正浮出水面。烏克蘭南方司令部發言人弗拉迪斯拉夫·沃洛辛對媒體表示，近期俄軍在赫爾松方向動作頻頻，正試圖在第聶伯河的島嶼上獲得立足點，其目的是在右岸地區建立橋頭堡並盡力守住，從而吸引其他方向的烏軍來援。赫爾松州州長亞歷山大·普羅庫金更是宣稱，俄軍將在赫爾松發起新的進攻，並為此集結了約300艘船隻。然而，俄軍真的打算發動渡河作戰嗎？

■烏克蘭方面發布的近期俄軍在第聶伯河左岸地區的部署情況。

第聶伯河戰役回溯

作為歐洲第四長河流，第聶伯河發源於俄羅斯，流經白俄羅斯和烏克蘭，注入黑海，全長2201千米，其中烏克蘭境內的長度為1095千米，占全長的近一半。第聶伯河縱貫烏克蘭南北，將其國土分割為東西兩半，滋潤了河流兩岸廣袤的黑土地，在蘇聯時代沿河修建了六座大型水電站，為烏克蘭提供了豐富的電力，堪稱烏克蘭的母親河。

■俄烏衝突爆發後，占領卡霍夫卡水電站的俄軍士兵。

俄烏戰爭爆發後，從克里米亞出發的俄軍南線集群進展迅猛，迅速控制了赫爾松州第聶伯河左岸地區，進而渡河侵入右岸地區，占領了大片土地，一度逼近重要港口城市和造船中心尼古拉耶夫。然而，俄軍的攻勢最終被遏制，同時跨越第聶伯河兩岸的俄軍交通補給線遭烏軍“海馬斯”火箭炮等遠程武器的威脅，導致右岸俄軍集團陷入困境。2022年9月，烏軍發動反攻，第聶伯河右岸的俄軍背水而戰，處境危險，俄軍總指揮蘇羅維金果斷下令放棄右岸占領區，全軍撤往左岸，烏軍進而在11月間收復赫爾松省第聶伯河右岸的全部領土，這是烏克蘭在俄烏戰爭中取得的最大勝利之一。

■2022年11月，赫爾松市民與烏軍士兵激動相擁，表達收復赫爾松的喜悅之情。

從2022年11月至今，第聶伯河就成為俄烏在赫爾松前線的天然分界線，兩軍隔河對峙，在兩年時間裡幾乎沒有大的改變，利用遠程火炮、導彈、無人機進行相互攻擊襲擾就成為第聶伯河戰線的日常，同時烏軍也頻繁派出特種部隊對左岸地區進行滲透作戰，破壞俄軍設施。2023年6月，位於第聶伯河下游的卡霍夫卡大壩潰決，導致兩岸大片地區被淹沒，特別是地勢較低的左岸受到嚴重影響，迫使俄軍由河岸後退了5～15千米重建防線。

■2023年6月潰壩事件發生後，赫爾松地區的大量房屋被洪水淹沒。

2023年10月，與烏軍在扎波羅熱的夏季反攻相配合，烏海軍陸戰隊發動了一系列渡河突襲行動，奪取了部分橋頭堡陣地，其中以克林基村最為重要，這塊長2.5千米、縱深500米的陣地即使在烏軍反攻失敗後也沒有被放棄，作為烏軍在左岸的一顆釘子堅守了長達九個月，在俄軍優勢火力的反覆打擊下烏軍損失了大量兵力，烏方公開的傷亡數字超過1000人，實際上可能更高，而且被普遍指責為出於政治需要的無謂犧牲，但烏軍總司令瑟爾斯基認為，克林基橋頭堡至少牽制了6萬俄軍。2024年7月俄軍宣稱清除了克林基橋頭堡，但烏軍的滲透襲擾始終沒有停息，雙方保持現狀至今。

俄軍渡河意欲何為

儘管在兩年多時間裡，赫爾松第聶伯河沿岸已經是俄烏戰爭的次要方向，但俄烏兩軍都沒有在該地區掉以輕心。從地理上考察，第聶伯河對於俄烏兩軍都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對於烏軍而言，第聶伯河是掩護尼古拉耶夫乃至敖德薩的天然屏障，而對俄軍而言則是保護克里米亞的前沿防線，是烏軍進軍半島的最短路線，故而赫爾松方向的任何異動都會牽動俄烏戰場的全局。

如果俄軍確如烏軍聲稱將在赫爾松方向發起渡河作戰，其目的何在？以俄軍目前的實力，顯然不具備突破第聶伯河防線，直插烏軍縱深，奪取尼古拉耶夫乃至敖德薩的能力，那麼俄軍最大的可能目標就是沃洛辛所說的，在第聶伯河右岸建立橋頭堡陣地並加以固守，從而迫使烏軍從其他戰線抽調兵力，或動用預備隊，起到牽制和消耗烏軍兵力的作用，從而為其他戰線取得進展創造條件。換而言之，就是複製烏軍此前的“克林基模式”。

■烏軍士兵乘坐小艇渡過第聶伯河，增援左岸的克林基橋頭堡。

就目前的俄烏戰局而言，俄軍也確實有這樣做的動機。雖然在2024年戰局中俄軍總體占據上風，在烏東前線占領了多座要點城鎮，同時阻止了烏軍在庫爾斯克突出部的擴大並收復了部分失地，但隨着11月美國拜登政府開始突擊援助烏克蘭，放開遠程武器使用限制後，俄軍進攻的阻力明顯增大，在最近一個月來無論是庫爾斯克方向，還是紅軍村方向，俄軍幾乎都沒有明顯進展，戰線近乎停滯。如果此時俄軍在南線發難，對於兵力緊張的烏軍而言必將壓力驟增，無論是抽調前線兵力，還是投入預備隊，都不利於烏軍維持戰局，或可為其他方向的俄軍製造戰機。

■川普即將回歸白宮，他將採取何種措施停止俄烏戰爭令世人十分期待。

除了牽制烏軍外，俄軍的南線進攻還可能包含為未來的俄烏談判爭取更多籌碼的政治意圖。再過一個多月，川普將重返白宮，屆時他將兌現短期內結束俄烏戰爭的承諾。據川普團隊內的消息人士透露，其停戰方案的核心大概率是以土地換和平，即以增減援助為要挾，迫使烏克蘭割讓部分領土，促使俄羅斯停止軍事行動，雙方將凍結戰線並展開談判。如果事態按照這一預想發展，那麼對於俄羅斯而言，在戰線凍結之前占領更多的烏克蘭領土，無疑會使談判地位更為有利，這與烏軍在8月間突襲庫爾斯克的思路相仿。

想法很妙實現很難

雖然烏克蘭方面對俄軍南線攻勢言之鑿鑿，且從邏輯上分析俄軍也確實可以從這一行動中獲益，但目前沒有任何來自俄方的證據證實烏方的說法。更為重要的是，從戰場環境和俄軍的實際力量來看，要發動一場橫渡第聶伯河的戰役行動，並牢固堅守右岸橋頭堡陣地，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赫爾松地區第聶伯河下游衛星圖，可見這是一條大河，且支流眾多。

第聶伯河可不是一條小河，即使在卡霍夫卡大壩潰決，下游水位下降的情況下，赫爾松沿岸河道的最窄處也有300米寬，超出一般浮橋的架設寬度，而目前赫爾松地區已經不存在連接兩岸的完整橋梁，這意味着俄軍只能依靠舟艇船舶轉運兵力、裝備和補給物資，正如此前烏軍執行滲透任務，維持克林基橋頭堡所做的那樣。然而，這種方式極大限制的運輸速度和規模，尤其不利於坦克、火炮等重裝備的轉移，影響俄軍在右岸地區的擴展以及橋頭堡陣地的鞏固，即使不被烏軍反推下河，也很可能又製造一個克林基式的絞肉機。

從戰役戰術層面上說，俄軍無論是渡河奪取登陸場，還是利用渡船或浮橋維持兩岸的交通補給，都需要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徹底壓制烏軍的反擊火力，確保登陸場和渡口，乃至縱深後方的交通樞紐不受烏軍火力的襲擾破壞。然而，從過去兩年多的戰爭看，俄軍顯然做不到。2022年秋季俄軍從第聶伯河右岸的敗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補給線被“海老師”頻繁切斷，難以為繼。

■直到今天，美援“海馬斯”火箭炮依然是烏軍手中能夠左右局部戰場的利器。

在烏東戰場和庫爾斯克戰場，俄軍渡河行動遭烏軍火力打擊而失敗的例子也不鮮見，比如2022年5月，俄軍強渡北頓涅茨克河，結果浮橋渡口遭烏軍火力覆蓋，一支機械化部隊慘遭團滅，損失各型戰車和機動車輛超過70台！（詳見本號歷史文章《俄軍強渡北頓涅茨河慘遭團滅，低級錯誤遍地，堪稱渡河戰反面教材》）。再如2024年8月間的庫爾斯克戰役中，烏軍連續炸毀了塞姆河上的三座橋梁，並以遠程炮火阻止俄軍的架橋行動，一度使部署在塞姆河以南的數千俄軍陷入困境。如果俄軍在第聶伯河上實施渡河作戰，難度大大高於北頓涅茨河和塞姆河的行動，尤其是在烏軍掌握了更多的西方遠程精確打擊武器的情況下。

■2022年5月，俄軍在北頓涅茨河的渡口遭烏軍火力打擊的慘狀。

最後，俄軍要強渡第聶伯河，建立橋頭堡陣地，必然需要組織一場規模相當大的戰役行動，為了確保登陸場和渡口的安全，也需要調集大量火炮和航空兵部隊提供火力掩護，然而從整個俄烏戰場看，俄軍顯然缺乏足夠的兵力兵器用於渡河作戰。雖然目前俄陸軍在烏克蘭戰場上已經投入了數十萬人，但分布在上千公里的戰線上算不上多雄厚，能在頓巴斯和庫爾斯克兩個方向上保持攻勢已屬不易，以至於需要遠在東方的盟友不遠萬里派來援兵，這就很說明問題了。俄空天軍自戰爭開始以來就從來沒有真正掌握過戰場制空權，而在烏軍已經獲得F-16戰鬥機和西方先進防空系統的情況下，俄空天軍那虛幻的優勢恐怕也很難維持了。既缺乏兵力，又沒有空中保護傘，俄軍的渡河作戰從何談起？

綜上所述，所謂俄軍重啟南線攻勢，強渡第聶伯河，就近期而言可能性不大。如果俄軍指揮部真得有這樣的方案，怕不是某個參謀伏特加喝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