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葡萄牙國防部長透露，他們正在推進採購巴航工業A-29“超級巨嘴鳥”活塞式輕型攻擊機的計劃。這意味着葡萄牙將成為符合北約標準的A-29N型攻擊機的首發客戶。在現代戰爭中，各種噴氣式戰機是當仁不讓的空中主角，那些曾經在二戰中叱咤風雲的活塞式飛機在一些特定的環境下（如治安戰）也能發揮作用。不過，隨着無人機技術的興盛，有不少觀點認為由於功能上的重疊、更高的性價比以及無人員傷亡等因素，活塞式飛機遲早會被無人機擠出戰場，而此次葡萄牙的採購計劃則不免讓各界產生這樣的聯想——活塞式飛機或許依舊老當益壯。

物美價廉的“低端空軍”

雖然在現代戰爭中，當面對裝備齊全的正規軍隊時活塞式螺旋槳飛機拿不上桌面，稍不小心還可能淪為“靶機”，但在一些特殊場合，低端技術的空中力量也能發揮重要作用。許多戰爭都表明，將低端空中力量用於反暴亂和反游擊作戰，不但效果良好，而且成本低廉。過去一些人力物力有限的空軍通常採用特殊的手法，把民用裝備和過時的武器用於小型戰爭，而在反暴亂作戰中用雙座教練機執行偵察和攻擊任務就是很好的例子。

OV-10“野馬”輕型攻擊機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的幾十年裡，法國、英國、葡萄牙和南非在鎮壓殖民地獨立運動中，都認為二戰期間使用的T-6教練機也是優秀的反暴亂飛機。如在阿爾及利亞戰爭中，法國空軍發現T-6教練機最適合阿爾及利亞的作戰條件。T-6的飛行速度很慢(最大速度只有200公里/時)，而且價格便宜(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在役的T-6已達數千架)，但是這種飛機結實，易於維修保養，可以在短小的戰術跑道上起降，這是噴氣式戰鬥轟炸機所無法比擬的，同時留空時間也比噴氣式飛機長得多。由於飛機速度慢，飛行員和觀察員可以仔細地觀察地形。T-6還可以掛載少量的武器，包括兩挺7.5毫米機槍，一枚凝固汽油彈，4枚10千克炸彈和6枚火箭彈。法國當時在阿爾及利亞使用的T-6有300多架，裝備了23個中隊，用作偵察機和攻擊機，是1957-1959年的主力作戰飛機。在越戰中，美國也十分青睞活塞式OV-10“野馬”輕型攻擊機，在對方沒有太強對空火力的情況下，“野馬”主要負責在空中給地面進行行動的特種部隊提供空中偵察、戰場監視、火力支援和通訊中繼，同時野馬載彈量大，火力強，續航時間長，對機場要求也不高。

C-47經過改裝成為了“炮艇機”

而一些老式運輸機在反暴亂和反游擊戰中也能大放異彩。如C-47經過改裝以後可以執行多種任務，希臘空軍在內戰期間曾把C-47運輸機改裝成轟炸機，而美國空軍則把這種飛機裝上重機槍和機關炮後作為“炮艇機”並第一個用于越南戰場。在後來的薩爾瓦多戰爭和哥倫比亞戰爭中，這種飛機都提供了有效的近距空中支援。

另外在20世紀80年代,西方國家的一些軍事研究部門和飛機製造公司認真討論過發展低空、高機動性“戰場飛機”的設想。當時，華約在西歐邊境陳兵百萬,其機械化兵團規模龐大、技術精良,坦克、自行火炮、裝甲輸送車的數量都明顯占據優勢。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對付蘇軍部署在歐洲前線的坦克集群,制止這股鋼鐵巨流的西進,便成為了北約軍事部門必須深入研究的問題。於是,有觀點提出,發展一種可在前線簡易機場起降,最大飛行速度比噴氣式攻擊機慢,但比武裝直升機快,功能介於二者之間的,主要實施“戰場控制”與“戰場支援”的低空、低速、多用途固定冀作戰飛機。這一設想在當時受到很多人的支持，多種採用渦槳、槳扇和渦扇發動機的“戰場飛機”方案相繼被提出，也一度被認為是活塞式飛機即將“復興”的先兆。不過隨着冷戰的結束，華約威脅解除，“戰場飛機”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次提到的“超級巨嘴鳥”由巴西航空工業公司研製，是一種涵蓋高級飛行培訓、空中偵察、巡邏和近距離空中支援等多功能的機型。該機空重1810公斤、機長9.86米、翼展11.14米，動力採用加拿大普惠PT6A-68C渦槳發動機、功率高達1193千瓦。其最大飛行速度為500公里/小時，持續飛行時間可達6.5小時，轉場航程2855公里，帶副油箱可達3330公里。“超級巨嘴鳥”機翼內有兩挺12.7毫米固定機槍，最大外掛重量1550公斤，掛點為5個，不但可掛載普通的火箭和航彈，還能夠搭配各種高端彈藥，如AIM-9“響尾蛇”空空導彈、AGM-65“小牛”空地導彈、“黛利拉AL”反艦導彈、“鋪路”系列激光制導炸彈、GBU-38和GBU-54聯合直接攻擊彈藥、以及GBU-39小直徑炸彈等。

“超級巨嘴鳥”是當時阿富汗空軍唯一的固定翼戰鬥機

目前很多國家購買“超級巨嘴鳥”用於反游擊作戰和反毒品行動，而在美軍占領時期阿富汗空軍也將其視為首選裝備。A-29“超級巨嘴鳥”攻擊機從2016年初開始在阿富汗參與行動，從那時起它就成為了阿富汗空軍唯一的固定翼戰鬥機，其航程、速度、壽命和可用性使它能夠在阿富汗全境有效作戰。隨着後來美軍逐步撤出阿富汗，塔利班大規模的捲土重來，阿富汗很多農村地區以及邊境口岸都落入了其掌控之中。相比於地面部隊，政府軍空軍的表現還算可圈可點。據稱在政府軍的空襲中，塔利班的掩體、兵站、車輛和武器庫等也遭遇了巨大的損失。可以說當時政府軍空軍的攻擊，一定程度上打擊了塔利班的銳氣，為緩解頹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另外在2019年12月24日，布基納法索北部軍事基地遭到恐怖分子襲擊，多名士兵傷亡。該國空軍出動“超級巨嘴鳥”攻擊機，與駐馬里的法軍幻影2000戰鬥機協同，順利完成作戰任務。

2023年4月，巴西航空工業公司透露，他們將推出一款符合北約標準的A-29版本，即A-29N，“N”代表北約英文首字母。A-29N安裝了新的數據鏈，配備增強現實系統，可以配合北約聯合終端攻擊控制員（JTAC）開展訓練。也正是在此背景下，葡萄牙正在談判採購A-29攻擊機，即將成為符合北約標準的A-29N型攻擊機的首發客戶。據悉，巴西航空工業公司還為“超級巨嘴鳥”開發了一種高級培訓和支持系統套件，稱為訓練操作支持系統（TOSS）。這是一種由4個系統組成的綜合計算工具，包括航空任務規劃站、任務匯報站、飛行模擬器等，可以使學員在計算機模擬中演練任務，使用3D可視化技術執行規劃任務等。

截至目前，“超級巨嘴鳥”已經收穫300多架訂單，飛行時間超過55萬小時，其中6萬小時用於作戰行動。

大國空軍的助力

迄今為止，不但一些小國的空軍還裝備着很多低端飛機，而且美國等大國也沒有放棄此類“非主流”空中力量的建設。一段時間內“治安戰”成為駐阿富汗美軍最主要的作戰形式。在此類衝突中，美軍的對手往往數量不多而裝備也是良莠不齊，因此在執行空中對地支援作戰任務之時，美軍的現役戰機就遇上了一些問題，如A10等攻擊機讓美軍深感性價比偏低。在這樣的背景下，美軍就曾提出過一款適合以低廉成本頻繁出動執行近距離空中支援任務、低烈度衝突任務的“輕型攻擊機”研發計劃，以作為A10的補充。

A10在“治安戰”模式下性價比偏低

後來雖然美國空軍為集中精力應對“大國競爭”放棄了“輕型攻擊機”項目，但是美國空軍特種作戰司令部卻將其延續。在2021年5月份，有報道稱空軍特種作戰司令部正在物色輕型攻擊機以執行“武裝監視”計劃，該計劃旨在建立一支由多達75架輕便的固定翼飛機組成的機隊，這些飛機將在相對低烈度但地形惡劣的地區為深入敵後的特種部隊提供來自空中的武裝監視，並且對於後勤的壓力很小。

之後萊多斯公司的“野馬Ⅱ”、MAG航空航天公司的“衛兵”、德事隆航空公司的“金剛狼”、L3哈里斯科技公司的AT-802U“天空守望者”和內華達山脈公司的“威利土狼”這5種原型機參加了競標測試，這批專用於特種作戰的攻擊機全部採用活塞式螺旋槳飛機。

“天空守望者”是在農用飛機基礎上研製的

2022年8月，美軍特種作戰司令部宣布AT-802U“天空守望者”勝出。該機是在“空中拖拉機”系列農用飛機基礎上研製的輕型攻擊機，配裝PT6A-67F發動機，機長10.49米、翼展18米、機高3.5米，有效載荷3629公斤，巡航速度300公里/小時，航程2963公里，實用升限7620米，可以在臨時、簡易跑道甚至土路上起降，同時燃油裝載量大、燃油經濟性極佳，能在目標上空游弋達10小時以上。其機翼和機身共有9個掛點，並能擴展到15個，可以攜帶兩門12.7毫米加特林機槍、M260火箭發射器和MK-82炸彈等武器。此外根據需要還可配裝激光制導彈藥、頭盔瞄準器、火控系統、目標探測傳感器、空地導彈、機身副油箱等。

不過，2023年末美國政府問責局主張從2025財年開始放緩這款攻擊機的採購計劃，因為這款飛機的價格仍然較高，而且目前美軍並沒有對這款特殊飛機產生採購需求。美國政府問責局表示，空軍特種作戰司令部還沒有考慮飛機能力的變化是否會影響其購買數量。報告指出，隨着“天空守望者”的後續功能完善，空軍特種作戰司令部最終確定的“天空守望者”飛機數量可能會比最初設想的更少，從而節省更多預算，因此在分析完成之前，五角大樓應該要求司令部只購買維持生產線所需的最低數量的“天空守望者”，並從2025年開始支持作戰測試和評估。對此，美國國防部部分同意暫時限制“天空守望者”採購的建議，所以未來“天空守望者”的具體服役數量還存在不確定性。

未來走向存在變數

應該看到的是，無人機的異軍突起讓活塞式飛機受到了巨大挑戰。在第一次伊拉克戰爭期間，無人機主要用作戰場偵察，為己方的空軍和炮兵指引目標。但戰爭中伊拉克士兵向無人機投降的場面極大地刺激了人們的想象。戰後，無人機不僅繼續行之有效地執行戰場偵察任務，還開始掛載各種精確制導彈藥執行搜索—攻擊任務。在迄今為止的多場衝突中，無人機扮演的角色越來越重要，已經成為了各國軍隊重點研發的關鍵裝備之一。而無人機的各項特色也讓活塞式飛機變得越來越黯淡無光。

首先，無人機的滯空時間更長，如一些使用渦槳發動機的中大型無人機續航力普遍可以達到幾十個小時，可在作戰區域長時間待戰，而且低速性能同樣不差，能夠快速響應地面人員的各種請求，再加上不涉及飛行員傷亡，這樣的優點是活塞式飛機不可比擬的。

MQ-9B“死神”無人機

其次，在火力打擊方面，無人機可以掛載各種武器應對不同的目標，相比螺旋槳飛機有過之而無不及。以美軍MQ-9B“死神”無人機為例，這種翼展19.5米的武裝無人機載彈量客觀，MQ-9B的翼下可安裝6個掛架，最大外掛重量1360 千克。每個內側掛架最大外掛重量為680千克，並且可以掛副油箱的濕掛架。每個中間掛架最大外掛重量為270千克，每個外側掛架最大外掛重量90千克。通用原子公司曾公布了一張宣傳畫，顯示一架“死神”掛載兩枚225千克制導炸彈、8枚“地獄火”和2枚“響尾蛇”，這充分展示了該機的外掛能力。

蜂群技術有利於無人機以量取勝

同時，雖然一些大中型無人機的造價要超過螺旋槳飛機（MQ-9B“死神”無人機的售價為3300萬美元，“超級巨嘴鳥”售價為2000萬美元），但蜂群技術的發展讓更為廉價的中小型無人機也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如無人機蜂群一次可出動可以釋放百架甚至更多架次，數量上的絕對優勢使得敵方即便探測到也無法實施有效的防禦，從而達到以“量”取勝的目的。而且無人機蜂群可以對多目標進行同時打擊，鋪天蓋地的無人機蜂群增強了空間覆蓋能力，也意味着增加了打擊目標的容量，特別是對於出現的意料之外的且影響整個戰局的緊急目標，能夠實現快速反應、優先打擊。另外隨着人工智能的逐漸成熟和應用，未來的無人機作戰將變得更加智能化，而這會在很大程度上削弱螺旋槳飛機所具備的飛行員“主觀能動性”優勢。因此，螺旋槳飛機是否能夠在無人機大行其道的未來戰場保留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還需要進一步的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