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歲的烏克蘭女兵正在通過監視器操控偵察無人機在前線地區飛行 |美聯社

美聯社10月8日的報道稱，在烏克蘭東部的一個地堡里，一名33歲的女兵請求戰友操控偵察無人機飛過她的童年故居，希望在她的家鄉被戰火摧毀之前再看一眼。

這名烏軍女兵10年前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家鄉頓涅茨克。

自2014年以來，烏克蘭政府軍一直在那裡與俄羅斯支持的、由當地俄羅斯族人組成的地方割據武裝作戰。

自2022年2月俄羅斯向烏克蘭發動全面戰爭以來，頓涅茨克已成為烏克蘭求生存之戰的代名詞。

如今，俄軍久攻不下的頓涅茨克戰場局勢，已被國際軍事觀察家視為衡量戰爭雙方未來運勢的一個標準。

如果從10多年前開始的烏東衝突算起，烏克蘭失去了對頓涅茨克地區行政範圍內超過70%土地的控制權。

根據美國戰爭研究所的評估，俄軍目前占領着烏克蘭頓涅茨克州76.5%的土地

“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學校被毀，曾經上舞蹈課的社區中心也變成了廢墟，”在靠近烏東前線的戰壕里，化名福克斯的烏克蘭女兵說道，此時俄羅斯軍隊正一步步向她們逼近。

“這很痛苦，因為你的整個人生都在眼前閃過——小時候的日子，那些對我而言無比珍貴的地方和時刻，”福克斯說。按照烏克蘭軍方規定，這名接受外國記者採訪的士兵只提供了自己的代號。

2014年--俄羅斯吞併烏克蘭克里米亞半島和製造烏東衝突之前，擁有400多萬人口的頓涅茨克州是烏克蘭人口最密集的地區之一，也是該國重要的工業、政治和經濟中心。

位於烏東前線後方的頓涅茨克村鎮 |美聯社照片

但自2022年2月烏克蘭戰爭爆發以來，這裡承受了烏克蘭巨大經濟損失的主要部分。根據基輔經濟學院研究所去年的一份報告，烏克蘭企業在戰爭中遭受的144億美元損失中，近一半來自頓涅茨克地區。

根據國際移民組織的數據，頓涅茨克居民占烏克蘭境內流離失所人口的近四分之一。曾經強大的工業重鎮如今大多成為廢墟、戰場或被占領土，他們幾乎沒有希望重返家園。

和烏克蘭許多民眾一樣，這並不是烏軍女兵福克斯第一次因戰爭失去家園。2022年2月之後，俄羅斯軍隊占領了她也曾居住過的頓涅茨克南部城市馬里烏波爾。

今年以來，隨着戰線不斷後移，她目睹了俄羅斯軍隊正在逐漸逼近自己出生的城市。

烏克蘭消防人員在遭到俄軍轟炸的居民建築物內尋找倖存者

為什麼普京要奪取頓涅茨克？

在深入烏克蘭境內、南北長達1250公里的俄烏戰爭前線中，最為活躍的交戰地段就是頓涅茨克地區，俄烏兩軍都試圖在冬季來臨、戰事節奏放緩之前取得進展。

俄羅斯已經控制了烏克蘭東部頓巴斯地區（包括頓涅茨克和鄰近的盧甘斯克兩州）的大部分土地。三年前，根據俄總統普京簽署的法令，俄羅斯將尚未完全占領的頓涅茨克、盧甘斯克連同另外兩個烏克蘭南部地區（扎波羅熱和赫爾松州），併入俄聯邦版圖。

普京希望烏克蘭政府交出頓涅茨克剩餘地區的控制權，即將俄軍尚未或無法占領的頓涅茨克地區交給俄羅斯，換取俄方同意在這些地區停止進攻。

但是，烏克蘭及歐洲盟友的分析人士認為，占領頓涅茨克全境，尤其是包括波克羅夫斯克（俄稱“紅軍城”）在內的地區軍事重鎮，將使莫斯科獲得一個永久性的前進基地，從而威脅烏克蘭腹地其他地區。

鑑於此，烏克蘭決心不惜一切代價抵抗，捍衛頓涅茨克的每一寸土地。

普京要求烏克蘭交出整個頓涅茨克地區，換取俄羅斯在這裡停止進攻，但是烏克蘭並不相信普京的承諾。

塔拉斯·赫姆丘克（Taras Chmut,）是烏克蘭“歸來者基金”慈善基金會的負責人，這是一家非營利智庫，為烏克蘭軍隊籌集資金、配備裝備。他認為，俄羅斯若要進軍赫爾松，就必須渡過第聶伯河；而相鄰的扎波羅熱地區由於地勢平坦開闊，存在諸多後勤挑戰。

赫姆丘克表示，俄羅斯在烏克蘭蘇梅和哈爾科夫這兩個東北部地區保持立足點，可能並非真正的領土掠奪，而是為了在未來談判中增添籌碼。儘管美國總統川普推動俄烏雙方坐到談判桌前的努力已陷入僵局。

“當無法在談判桌上達成一致時，就會在戰場上你死我活，”赫姆丘克說。“俄羅斯人只會在武力阻止它前進的地方停止，而不是它自己選擇的地方。”

烏克蘭軍隊第63機械化旅旅長帕夫洛.尤爾丘克 |美聯社

烏克蘭軍隊第63機械化旅旅長帕夫洛·尤爾丘克（Pavlo Yurchuk）率領部隊在頓涅茨克抵禦俄軍的攻勢已達十餘年之久。他認為，該地區激烈的戰鬥更多是由政治而非軍事邏輯驅動的，因為這裡的地形使得大規模推進極為困難。

“從軍事角度來看，在這一地區發動快速進攻沒有戰略優勢，”尤爾丘克告訴記者。他提到，這裡有包括塞韋爾斯基頓涅茨克河在內的眾多河流、運河，還有數以千計的防禦工事、村莊、地窖和地堡，這些都對防守方有利。

但普京稱，鑑於烏克蘭頓巴斯地區與俄羅斯的地緣接近性、歷史上的經濟聯繫以及蘇聯時期強制推行的俄語政策，頓巴斯地區在歷史上屬於俄羅斯。

“克里姆林宮反覆告訴俄羅斯民眾，讓他們認為頓巴斯地區在民族上屬於俄羅斯，因此應該被‘解放’，”尤爾丘克說。

但對烏克蘭來說，頓涅茨克地區是新一代職業軍人在過去十年與俄羅斯處於敵對狀態中成長起來的地方。

“這裡已經流了很多血，未來還會有更多，”一名代號為“格羅瑟”的烏軍亞速旅連長說道。

“格羅瑟”是一名來自烏克蘭西部的軍人，自2015年以來斷斷續續參戰。他說，如果烏克蘭集中全部兵力攻打頓涅茨克，或許能有所斬獲。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普京會在所有戰線持續施壓”。分散烏軍的防禦能力，並放大烏克蘭兵力不足的弱勢地位。

一名烏克蘭軍人在頓涅茨克前線發射一架偵察無人機 |美聯社

俄羅斯持續多年對頓涅茨克地區控制權的執着爭奪，讓烏克蘭人擔心一旦頓涅茨克淪陷，不僅此前犧牲的數千烏軍生命將付諸東流，還會讓國家陷入不穩定。而且在前線很少有人相信，普京的領土野心會僅限於頓涅茨克。

“如果為了30公里的領土我們還要再戰鬥三年，那我們就再戰鬥三年，”尤爾丘克說。

女兵福克斯表示，她不僅僅是為頓涅茨克地區的土地而戰。“現在，我的家是整個烏克蘭。我不再僅僅是為了一座建築或一座城市而戰，”她說。